可是捱打,為什麼會讓自己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呢?作為一名知識面涉獵頗廣的精英人士,她當然知道sadomasochism是什麼意思。但她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許她正面去面對這個詞彙。
但是身體是不會說謊的!
尤佳鎮的拳頭在不斷收緊,修得平整的指甲,已經扎入了拳心的肉裡。
她居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讓她徹底在夜總會門口止步不前……
“madam,能不能放我一馬?每次你出現在我身邊,我就準沒好事!”
蘇漢澤的聲音忽然在尤佳鎮的身後冒了出來,尤佳鎮不由得被嚇得一個激靈。
回過頭來,發現蘇漢澤正歪著頭,立在自己身後。
尤佳鎮後怕的拍了拍胸脯,擔心被蘇漢澤看穿心事一般。
連忙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過來找你了?”
“呵呵,現在你這張臉,被我們缽蘭街這群兄弟記得比場子裡的頭牌還熟。
從你走進這條街開始,我就知道你過來了!
麻煩你有屁快放,這個點來找我又是為了哪樣?!”
“怎麼,我不可以來缽蘭街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這邊的場子不是很喜歡有個差人站在門口,擋我財路,壞我風水!”
“那如果我是來消費的呢?”
尤佳鎮說著從兜裡摸出一個精緻的草灰色皮包,開啟皮包,居然從裡邊摸出兩張嶄新的‘大金牛’,放在蘇漢澤跟前晃了晃。
“我不要陪酒女,這兩千蚊,夠我要個小小的包間了吧?”
蘇漢澤狐疑地接過尤佳鎮遞來的鈔票,視線未從尤佳鎮臉上挪開片刻。
出聲道:“不要人陪酒,總得要點什麼消費吧?”
“你這有哪些消費專案?”
“消費專案?那可就多了去了!我這裡一年四季,除了夏秋冬不賣,什麼都賣!而且我手底下的馬仔個個身強體壯,如果madam點頭,他們未必不能討你歡心!”
蘇漢澤把手中的鈔票對摺,大咧咧對著尤佳鎮喊道。
不是他故意在這裡點尤佳鎮的火氣,而是港島這個地方,出賣身體合法,只有組織別人出賣身體,才是違法的。
尤佳鎮收起自己的皮包,似乎對蘇漢澤的措辭置若罔聞。
“不需要,我有些話,想當面和你聊一聊。
你先別忙著拒絕,聽一聽,對你一定會有好處的!”
包廂內,蘇漢澤把室內的氣氛燈關掉,照明燈開啟。
隨後跟隨尤佳鎮坐到沙發上,兀自點燃一支香菸。
長長吐出口煙霧後,看向尤佳鎮道。
“說吧!”
尤佳鎮翹起了二郎腿,兩手搭在右側膝蓋上。
勉強擠出個笑臉道。
“怎麼,我花了兩千蚊,連杯酒都沒有的嗎?”
“兩千是我出場的陪聊費用,如果你要酒水的話,價錢另算。
在缽蘭街,每一樣東西都有他的價格!”
蘇漢澤十指交叉,煞有介事的對尤佳鎮答道。
尤佳鎮點了點頭,甩了甩半斜的劉海,直接開門見山道。
“那好,我就不和你賣關子了。
我知道芽子下午來找過你,相信你也知道了,我現在在想方設法的刮你的老底。
雖然現在沒有什麼收穫,但是你應該清楚,只要我想,你總有馬失前蹄的一天。”
“然後呢?”
“蘇漢澤,我不想把你往絕路上逼,甚至發生在你身上的這幾起案件,我都有辦法替你在警隊高層面前抹平。
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遠離芽子!”
呼——
又是一口悠長的煙霧噴吐而出,尤佳鎮已經注意到,蘇漢澤此刻的目光開始逐漸變得有侵略性。
她頓感自己心跳加速,彷彿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要馬上被人勘破一般。
這種矛盾的情緒持續了還不到兩秒,尤佳鎮便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覆。
蘇漢澤彈了彈指尖的菸灰,若無其事道。
“我答應你!”
尤佳鎮錯愕。
“蘇漢澤,你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些什麼?你知不知道芽子現在……”
“你說的我都知道,如果你沒有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我可以額外再重複一遍。
我答應你的條件,從現在開始,我將遠離芽子!”
“無情無義!芽子果然看錯你了!”
尤佳鎮愣了片刻,嘴裡蹦出這樣一句話來。
在她的猜想中,自己向蘇漢澤提出這種要求,免不了自己要大費一番口舌。
再不濟,也要免不了一番威逼利誘,亦或是拿芽子的前程做談話的籌碼。
沒成想自己組織了半天的理由,一個也沒有用上,蘇漢澤直接乾脆利落的答應了。
現在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男人薄情寡義可見一斑,那就是芽子這個女仔一廂情願的單相思了。
尤佳鎮的吐槽,並未得到蘇漢澤的反駁。
相反,蘇漢澤已經在重申尤佳鎮剛才丟擲的籌碼。
“madam,記住你說過的話。
全港島有幾十萬矮騾子,你們o記有大把的人可以去盯,千萬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請問還有別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和你的談話服務將到此結束!”
“兩千蚊,就聊小小的兩分鐘啊?
你這收費是不是有些太貴了?”
“中環的頂尖律師,一次攀談的計費是以秒來算的。
我作為缽蘭街的紅人,一分鐘收你一千蚊不算太貴吧?madam,我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現在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裡不歡迎你,沒別的事情的話,請你離開!”
面對蘇漢澤直接丟擲的逐客令,尤佳鎮心中泛起了一絲苦澀。
她現在感覺整個人矛盾極了。
再次草草掃視了蘇漢澤兩人,她還是再度擺出那副女強人的姿態。
起身的同時冷語對蘇漢澤再度叮囑道。
“你能老老實實照辦,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記住你今晚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幻想著自己能和港島皇家警察去對著幹。
相信我蘇漢澤,你們洪興的蔣天生都沒有這個底氣!”
說完這番話,尤佳鎮也不等蘇漢澤搭腔,便挺起高傲的頭顱,竭力留給蘇漢澤一個瀟灑的背影,大步離開了這間包廂。
淺水灣的一處聯排別墅區,這裡正是尤佳鎮的住所所在地。
和太平山,加多利山這些頂尖富豪別墅區不同的是,淺水灣這種聯排別墅地帶,更適合中產以上的成功人士居住。
尤佳鎮把車泊好在自家車庫裡頭,隨後便摁亮了門口的路燈。
這套佔地面積足有兩千尺的別墅,除了自己每晚回來歇息一番之外,連條看家護院的狗都沒有。
尤佳鎮自詡獨立,這麼多年,她好像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在事業上奔跑,習慣了去感受孤獨。
但今夜她愈發覺得心煩意亂。
回到二樓的臥室之後,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更換,便跑到梳妝檯面前,拿出一串鑰匙,開啟了梳妝檯下面的抽屜。
然後從裡面摸出一個鐵皮盒子。
顫抖的雙手緩緩起開鐵皮盒,尤佳鎮小心翼翼地從裡邊拿出幾張泛黃的照片。
這些照片,有些甚至漆彩都開始剝落了。
如果蘇漢澤看到這些照片的話,估計當場都會驚呼起來。
這些照片,無一例外都是自己小時候,還穿著開襠褲時期的照片。
尤佳鎮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蘇漢澤自小長大的屋邨,把這些照片蒐集了起來。
當然,這些照片並沒有被尤佳鎮送到o記的檔案室封存起來。
相反,在得到這些照片之後,尤佳鎮利用職務之便,將其帶回家中,封存了起來。
緊鎖的房門,密閉的窗簾。
在這樣一個絕對隱私的環境下,尤佳鎮頓感心中那武裝起來的外殼,在一層層開始剝落。
她纖長的手指撫摸過每一張照片,整個身子都在以一種輕微的痕跡顫抖。
隨後隨著雙眼緊閉,修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簾,尤佳鎮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抓住照片的手開始緩緩抬起,在右手湊到距離臉頰不到五公分的位置時,尤佳鎮的肢體動作開始稍作停頓。
忽然照片散落了一地,尤佳鎮的右手五指岔開,一個結實的巴掌便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啊——”
隨著一聲病態的呻吟,尤佳鎮頓感渾身的力氣被抽掉一般。
她整個人帶著一股眩暈感向椅子後面跌落,茫然睜開的雙眼,正好直視臥室頂部的吊燈。
強烈的燈光映入眼簾,再度給她帶來一陣眼花繚亂的眩暈感。
這種疼痛和眩暈感帶來的刺激,非但沒有讓她感到一絲如釋重負的解脫。
相反,尤佳鎮已經覺察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一頭壓抑多年的野獸,就此被釋放出來……
農曆五月初三,兩天後,洪興將在端陽節這天,扎職出今年的第一個紅棍。
而在許歡提點下,前往鵬城準備動工的吉米仔,卻遇到了一樣不小的麻煩。
這天上午,吉米仔正在許歡代為選址的地皮上進行勘測工作,忽然一連幾臺公安的巡邏車,毫無戒備的衝進了施工現場。
隨後為首的車上走下幾個便衣,帶頭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留著平頭的國字臉男人。
揹著手踱步到手足無措的吉米仔身邊,二話不說,伸手就摘下了吉米仔頭上的安全帽,拍了拍上面的塵土。
隨後一絲不苟的開口問道:“李家源先生?”
“阿s……警官,我們是正經生意人,所有的辦廠手續都是符合程式的。”
吉米仔不敢同大陸公安去頂。
自從蘇漢澤讓自己前往大陸,開始著手建廠計劃之後,他就一直按標準流程,兢兢業業的走好每一步規劃。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甚至可以拍著胸脯保證,他沒有違法大陸任何一條法律,也不清楚哪裡得罪了大陸的公安。
摘下吉米仔安全帽的警察並未亮明自己的身份,相反,他的神態中透露著一絲不屑一顧。
彷彿眼下的這種事情,他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一般。
如同完成任務一般開口道。
“港商來大陸投資,我們自然是再歡迎不過的。
不過鑑於李家源先生之前的身份,我還是要按照流程,把一些該辦的事情辦妥了。
免得到時候發生什麼誤會,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說罷平頭男指著沒有關閉的警車後座車門,開口道。
“上車吧!”
吉米仔紋絲未動,只是搖了搖頭。
道:“警官,我想我應該有權知道,你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放心好了李先生,只是受我們領導所託,邀請你去進行一次觀光。
鵬城和港島不一樣,有些治安條例,需要我們公安廳的領導當面對你們進行提點。”
說著平頭男已經把吉米仔的安全帽掛在一旁的手腳架上,催促道。
“放心好了,現在去,你中午還夠時間回來吃午飯!”
於是稀裡糊塗的吉米仔,就這樣被帶上了警車。
經過長達一個小時的顛簸,車在一處郊區的土壩水庫上停了下來。
等到吉米仔走下車,便感受到一陣凜冽的山風迎面撲來。
這處土壩的位置其實不算低,遙望下去,已經能看到鵬城西南區域,各處興起的樓房。
但最先引起吉米仔興趣的,是土壩上方,一片整齊停好的車隊。
一隊身穿迷彩,肩掛紅色軍銜計程車兵,此時正荷槍實彈,在土壩的馬路上面整隊。
而幾臺停在馬路旁邊,掛著篷布的四輪貨車,此時正依次往下運送著一群雙手被反綁,面如死灰的囚犯。
吉米仔心中當即咯噔一聲。
他已經明白自己被帶到一個什麼地方來了。
這裡分明是一個打靶執刑的現場!
“同志,你這……”
摸不著頭腦的吉米仔越想越慌,情急之下連隊帶他過來的警察稱呼都變了。
這個平頭警察當即揮手打斷了吉米仔的話語,一路小跑來到了土壩的一處水泥墩旁邊。
朝著一個坐在水泥墩上,審視著刑場眾犯人的中年男子敬了個禮。
隨後便湊到領導模樣的男子身邊一陣耳語。
不多時,坐在水泥墩上的男人變朝吉米仔招了招手。
吉米仔環顧四周,雖然不知道對方叫他過去做什麼,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把心一橫,走了過去。
領導模樣的男子率先開口了。
“你好李家源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石勇,現在粵省公安廳的宣傳處工任職。
當年僥倖得到上級首長的器重,曾經在港島歷練過一段時間。
也曾經在和聯勝掛過名,說起來,大家還是同門師兄弟呢。”
吉米仔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
他幾乎是潛意識說出了一句話。
“警官,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早就不是和聯勝的人了!”
“是不是和聯勝的人,你說了不算!”
石勇從水泥墩子上一躍而下,摟著吉米仔的肩膀,開始踱步往水庫的水位線下方走去。
同時一邊走一邊開口道。
“李家源先生,你現在也許比較疑惑,為什麼今天我們公安的人,會把你帶到這處地方來吧?”
吉米仔只是麻木的點了點頭,並未開口答話。
石勇嗤笑一聲,回頭張望了一眼,便拉著吉米仔在一處草坪上坐下。
同時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香菸,散給了吉米仔一支。
指著水庫壩上一干已經跪好的囚犯說道。
“那我就給你好好解釋一下,今天在這裡要處決的五個犯人,有三個是號碼幫的蛇頭。
有一個是在新記做字花檔的,還有一個,是在你們和聯勝鯉魚門做事粉佬!
他們這些人,最早的在前年就已經涉足大陸,最晚的,也是今年開春,拉著一票人手趕到大陸這邊的。
無一例外,都是打著做生意的幌子,實則在大陸招搖撞騙,發展社團勢力!”
吉米仔聽得心驚膽戰,但石勇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
他吧嗒一聲把自己手中的香菸點燃,隨後繼續說道。
“號碼幫的三個來的比較早,早年還中規中矩,有模有樣的做些生意。
後來慢慢就開始不對勁了,開始在鄉下地區,發動同鄉勢力,私自開發河沙。
去年年底,大過年的居然在南灣村以暴護沙,組織聚眾鬥毆,打死打傷了八個村民!
新記的那個呢,則是在得罪了人,混不下去了,把主意打到了大陸這邊來。
一開始在鵬城開設幾處地下賭坊,小打小鬧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後來膽子越來越大,搞六合彩,發展代理,放高利貸,砍手砍腳,把港島社團的那一套是原封不動的搬到大陸這邊,根本沒有把我們大陸公安放在眼裡啊!”
石勇說道這裡,眯著眼睛深吸了口香菸,吉米仔連忙追問道。
“那和聯勝的這個呢?!”
“唔,和聯勝的這個更是直接。
他是替自家大佬來大陸這邊擴張白粉市場的。
我屌他老母的,這種打靶仔敢來大陸瞎混,我見到一個,就槍斃一個!”
隨著石勇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土壩上方簡單的審判程式已經進行完畢。
“預備——行刑!”
砰砰砰砰砰——
五聲槍響,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吉米仔的頭頂響起。
吉米仔沒敢回頭去看,但他分明聞到了空氣中瀰漫開來的血腥味。
作為一個在社團混過的生意人,他本不應該對血腥味如此排斥的。
但或許是因為心中的恐懼作祟,吉米仔只感覺胃部一陣翻湧,險些吐了出來。
石勇只是把打火機丟給了他,等吉米仔戰戰兢兢把香菸點燃,緩了半天之後,才再度開口。
“你不用太過緊張,今天在這處水庫上方觀刑的,並不止你一個!其實今天叫你們這些人過來呢,無非就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情。
做生意就老老實實做生意,老是想搞一些邪門歪道的東西不是什麼好出路。
大陸不是港島,做錯事是真的會被抓去打靶的!”
此時的吉米仔,才屈伸起僵硬的雙腿站了起來,茫然環顧土壩上方,已經在忙碌的收屍隊伍。
最後鼓起勇氣對石勇說道。
“不對!石警官,如果今天受邀觀刑的客人不止我一個,為什麼只有我受到你的親自接待?
我有注意到,這處刑場,你的身份最大,到底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一個實誠的生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