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蘇漢澤話裡有話,當即老老實實選擇了閉嘴,靜待蘇漢澤繼續把話說下去。
“你知不知道如果大d出來後,選擇向社團一干叔伯低頭,他就可以不用死了?
你知不知道近兩年,和聯勝公賬上的揸數,至少有三成是荃灣一個堂口交足的?
你知不知道荃灣那邊有四千多馬仔,跟著大d開工食飯?殺了大d,就是砸爛了他們的飯碗,斷了他們的財路。
你現在是替我去做事,不把該搞清楚的流程搞清楚,冒冒失失做掉大d,你非但不能出頭,甚至在港島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這種陳述利害的話,從來沒有人和飛機講過。
飛機此時內心閃過一絲後怕,但也只是有過這麼一絲稍縱即逝的後怕。
隨後他的眼神馬上堅定起來。
“澤哥,既然你開口說了,這個機會我就一定要抓住!
我腦子笨,考慮不了那麼多,你直接告訴我,我該怎麼去做就行了!”
蘇漢澤點了點頭:“好,你現在聽我說……”
九龍城寨。
細眼的一家時鐘酒店的房間內,兩個槍手正守著一份砂鍋狗肉,吃的津津有味。
“阿照,我們在這邊等了這麼久,總算沒有白等。
接了這單生意,可以光榮回老家去了!”
一個梳著二八邊分的中年男子,對著自己的平頭同伴樂呵呵的說道。
平頭男抓起一快吃剩下的狗尾巴骨,細細的啃食著尾巴骨縫裡的碎肉。
也是滿面春風的答道:“是啊,還好上個月沒接濠江的那單生意。
同樣是殺人,上次才給少少八萬塊,這次直接一人拿十五萬,還直接安排船送我們回去,怎麼算怎麼划算啊!”
丟掉手中的狗尾巴骨,這個被稱為阿照的男子又夾起一塊狗肉,看向自己的同伴道。
“山哥,十五萬啊!拿這筆錢回去,你準備做些什麼?”
“先修房子嘍!我們在大陸的案底清清白白,哪有賺到錢,不把自己的家先打點好的道理?”
篤篤篤——
房門被人敲響了,阿照連忙起身,把手上的油漬往衣服上擦了擦,過去開門。
來人是細眼的馬仔蠻牛。
他二話沒說,反手把門關上,把手中拎著的一個帆布袋丟在地上。
隨後拉條椅子一坐,指著帆布袋道。
“三十萬,都給你們兌成大陸的老人頭了!
你們抓緊時間點點,馬上要出門做事了!”
兩個槍手沒有廢話,當即拉開帆布袋,點完鈔票之後,阿照當即起身,討好的給蠻牛點燃一支香菸。
“牛哥,兄弟們做事你儘管放心。
只是你也清楚,這傢伙還需要你幫忙準備一下,不知道帶過來了沒有?”
“帶過來了!”
蠻牛說著把手伸向自己的皮夾克,從內兜裡摸出兩把入鞘的匕首,遞到了阿照的手中。
這讓兩個槍手不禁傻了眼。
梳著二八邊分的男子當即把匕首從刀鞘中扯了出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蠻牛。
“不是吧蠻牛哥,你讓我們做掉的是和聯勝的上任話事人誒!
給這麼個小小的匕首給我們,拿去削水果啊?!”
蠻牛白了其一眼:“你也知道要做掉的是和聯勝上任話事人啊?金主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你們兩個不是吹噓,當初在老山和越南仔拼過刺刀嗎?做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傢伙,兩把刀子怎麼都夠用了吧?”
“可是……”
“可是個屁!到底做不做?不做我現在去找別人還來得及!”
“做!當然做!”
生怕蠻牛反悔,兩人當即異口同聲出言保證。
蠻牛饒有興致的看了二人一眼,笑道。
“放心好了,這次你們兩個能撈到這個好差事,也是你們底子夠乾淨的原因。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這個差事辦起來沒你們想的那麼麻煩。
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作為馬上有車接你們去碼頭坐船。
簡直是讓你們白撿這三十萬啊!”
縱覽現在整個和聯勝,最慌的應該屬於吹雞了。
他在林懷樂的脅迫下,無中生有反咬了大d一口。
本以為就算得罪了大d,靠著林懷樂坐穩話事人的位置,至少還能保住自己條命。
沒想到現在林懷樂身陷囫圇,大d也被從差館裡放出來。
更要命的是,大d現在已經放咗話,上窮碧落下黃泉,哪怕絕地三尺,也要把自己挖出來。
林懷樂這邊的人又死盯著自己不放,他更是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串爆呢?我要見串爆!”
被軟禁在房子裡的吹雞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對兩個看守自己的馬仔問道。
兩個馬仔白了吹雞一眼,誰也沒有拿這個上任話事人當一回事。
“阿叔,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天伯那邊和我們交過底了,沒有樂哥的話,你誰都不能見,哪裡都不能去!”
“你們有什麼資格關著我?知不知道大d出來了!我拜託你們,趕緊讓串爆見我一面吧,不然我會死的!”
吹雞現在的脾氣已經變得反覆無常,上一秒還想和兩個馬仔擺上任話事人的譜,下一秒自己就軟了下來。
他現在是當真著急,龍根的死,還歷歷在目。
以他對大d的瞭解,自己夥同林懷樂對其栽贓陷害,落到大d手中,還不如現在去差館自首,至少能留條命在。
一個負責看守吹雞的馬仔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阿叔,是不是應該把你電話也一併收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什麼,現在我們佐敦這邊,這麼多兄弟都在顧全你的周全,大d打不過來的啦!”
“大d做事不擇手段的!不行,這裡不安全,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吹雞一邊說著,一邊神神叨叨就要往外頭走。
卻被兩個馬仔粗暴的推搡了回去。
其中一個大聲喝道:“阿叔,你再這樣,就別怪兄弟們不知道上下尊卑了!
我們佐敦賬本落到差佬手中,這筆賬還沒有和你算清楚!
樂哥出來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只是這個馬仔的話還沒說完,裝修公司外頭的大堂便響起一陣吵鬧的喊打聲。
吹雞當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啦!
早說過大d會找上門來,你們就是不信,現在全完啦!”
外頭確實是荃灣的人打了過來。
只是這一次,好像誰都低估了大d的決心。
這個剛被律師從o記班房裡撈出來的狂人,在回到堂口之後,就在荃灣的各個檔口,足足點了五百多票馬仔,分乘四十多臺小巴,浩浩蕩蕩從荃灣趕了過來。
這架勢,哪怕是曬馬也不遑多讓。
大d現在已經是徹底孤注一擲了,對於和社團徹底撕破臉面,顯然是儘快把吹雞撈到自己手上,想辦法洗清自己勾結差人的嫌疑要緊。
兩個馬仔看了眼垂頭喪氣坐在地上的吹雞,顯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其中有個倉促出門一看,當即就被外頭滿大堂的人嚇破了膽。
意識到這次大d動了真格,兩個馬仔不敢耽誤片刻。
他們合力攙扶起地上的吹雞。
“阿叔,現在說那麼多沒用。
我們馬上帶你從後面的電梯走,你最好不要使什麼絆子。
考慮清楚了,即便是替樂哥頂鍋,也比你落到大d手中要好!”
“撲街仔!樂少教訓我也就算了,我大小也在灣仔做了那麼多年的阿大,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和我指指點點了?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一行三人,跌跌撞撞,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從林懷樂裝修公司的貨運電梯趕到一樓。
不敢有片刻耽擱,二人又帶著吹雞,從後門出去,留下一個馬仔負責看住吹雞,剩下一個則去泊車坪取車。
只是走出大廈的那一刻,三人皆是齊刷刷的傻了眼。
外頭空曠的空地上,已經齊刷刷站滿了百十號打仔。
為首的,正是大d的頭馬長毛。
“阿叔,大d哥要見你,不要急著去取車了,我已經替你準備好啦。”
長毛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禮貌,他今晚把荃灣大半好手都帶了過來,如果不把吹雞帶回去交差,只怕大d的怒火,他是斷然承受不起。
還是吹雞警醒,一步抽身出來,開始緊張的往四處張望。
長毛看到他這副滑稽的模樣,不由得感到想笑。
“別看了,這附近已經被我們荃灣的人圍的水洩不通了。
阿叔,今天就算是港督出面,你也得跟我回去見過大d哥再說!”
“我不見他!我不見他!!”
吹雞忽然瘋了一樣喊了一嗓子,拔腿就往左側的佐敦道跑去。
“喂,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送阿叔上車!”
長毛絲毫不擔心吹雞會跑掉,一聲令下,在場的所有荃灣仔齊刷刷出動。
沒有人懷疑,老胳膊老腿的串爆,能從這群精壯的打仔手中逃脫。
只是長毛沒有注意到,他帶來的這群人中,有著兩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瞅準吹雞跑路的方向,悄悄把手伸向捆在腰上皮帶間的匕首……
與此同時,佐敦其他的救兵也從四面八方趕來。
但明顯荃灣這邊準備充分些,幾百號拿著各式傢伙的古惑仔在佐敦道上鋪開,一時間連過路的車輛,都紛紛加速行駛,生怕被這場社團火拼事件波及到。
“不用管別人,把吹雞帶上車先!”
長毛剛派出去的人已經與從裝修公司跑出來的人衝殺在了一起,兩方都是得到了死命令。
一方是不計一切代價,要把吹雞從佐敦帶到荃灣去。
一方同樣也是不計代價,要顧好吹雞的周全。
只是荃灣的打仔越聚越多,已經在馬路邊上形成合圍之勢,將吹雞和佐敦一眾馬仔,圍了個水洩不通。
“阿叔,你不要讓我難做!一會我怕打起來,誤傷到你老人家就不好了!”
長毛依舊斯斯文文的帶著人,步步朝吹雞緊逼。
吹雞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望著把自己圍的密不透風的荃灣打仔,他一瞬間連自己的遺言都想清楚了。
滴滴——
就在吹雞絕望之際,一臺老式平治車自佐敦道北面急駛而來。
隨著一道吱呀的剎車聲響起,串爆風風火火從車上跳了下來。
“長毛!你在搞乜鬼?你們大佬真的要開打是吧?!”
串爆在外頭的吼聲,頓時讓吹雞感覺抓住了救命稻草。
當下不管不顧,朝著串爆發聲的方向大聲喊道。
“串爆啊,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
只是沒想到,串爆這不出現還好,一出現,長毛擔心串爆帶著其他堂口的援兵過來。
當下大手一揮:“都愣著幹什麼,請吹雞上車啊!”
望著一哄而上的荃灣仔,串爆頓感腦子一陣嗡嗡作響。
已經開打啦!
他最後一絲和談解決這次問題的幻想,總歸還是徹底破滅掉!“打吧打吧,你們都看好了,大d這是要徹底自絕於社團!”
串爆得到荃灣帶人打到佐敦這邊來的訊息,其實已經顧不得去呼叫其他堂口的支援了。
他本以為憑藉自己的身份,多少也能叫大d的人顧忌三分。
沒成想自己出面,反而促使長毛下了搶人的舉措。
荃灣的馬仔個個下手狠辣陰溼,根本沒有顧忌同門情誼的意思。
這個昔日在和聯勝最旺的堂口,看樣子已經是鐵了心,要和社團鬧分家了。
這種混亂的局面,顯然只有差佬的槍聲才能夠控制得住。
好在差佬的出警速度還不算太慢,兩方人馬衝殺在一起還不到半分鐘,佐敦道上便響起了一陣密集的警笛聲。
港九這邊直接派出了五臺衝鋒車,糾集了附近所有的巡邏部隊,來阻止這場惡性的社團火拼案件發生。
開打的時候聽到警笛聲跑路,是刻在古惑仔骨子裡的一種條件反射行為。
不管是佐敦的人還是荃灣的人,在差佬趕到現場之後,全部都一鬨而散。
當然從衝鋒車上趕下來的差佬,也只是象徵性的在四面八方追趕了一下。
沒有人會天真到覺得能把這幾百號古惑仔全部抓回去。
“吹雞!吹雞!”
這是串爆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差人是這麼可敬可愛。
作為和聯勝現在資歷最老的叔父輩,他也沒有選擇像那些底層馬仔一樣落荒而逃。
反正o記的差人遲早會找到自己頭上,當務之急,是看看吹雞有沒有被荃灣的人帶走。
當串爆穿過鬧哄哄的人群,擠到剛才吹雞身處的那塊區域的時候,不由得傻了眼。
吹雞確實沒有被大d的人給帶走。
只是此刻吹雞已經一頭栽倒在地,腹部中刀,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串爆的腦海出現了短暫的一片空白,緊接著腦子裡響起一陣尖銳的耳鳴聲。
他氣得渾身止不住顫抖,茫然回頭,發現廖志宗帶著人,正一臉殺氣騰騰的往這邊走來。
“串爆!我看你你們和聯勝是連代客泊車都別想做了!”
串爆心底的火氣被廖志宗這一聲喊,騰一下就竄了起來。
他猛地把雙手伸出,遞到廖志宗跟前。
怒吼道:“那就抓人啊,全部抓走!看看沒有我們去做代客泊車,港島會變成副什麼鬼樣子!”
……
荃灣西,大d的別墅裡頭。
長毛耷拉著腦袋,如實和大d彙報了剛才在佐敦發生的一切事情。
大d良久沒有開口說話。
儘管長毛沒有去看大d臉上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大佬,現在恐怕連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果不其然,大d抓起茶几邊上的一個菸灰缸,對著長毛就重重砸了過來。
只不過大d還算有分寸,這一菸灰缸正中長毛的胸口,沒有選擇去砸長毛的腦門。
即便如此,長毛還是感覺胸口一陣氣短,悶哼一聲,當即被砸到在地。
“王八蛋,你是不是也準備背叛我了?
誰讓你自作主張,把吹雞做掉的?!”
“阿大,當時現場……現場那麼混亂,我都來不及擠進去。
等差佬過來的時候,吹雞就已經被人捅死了!”
長毛躺倒在地虛弱地答道。
眼見大d起身,長毛趕緊解釋道。
“阿大,說不定就是樂少的人把吹雞做掉的!正好一併栽贓嫁禍到你的頭上!”
長毛一席話讓大d如夢初醒。
他止住了腳步,重新坐了下去。
大腦飛速思考,越發覺得長毛說的有道理。
眼見大d稍稍歇火,長毛才敢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捂著劇痛的胸口,為難的勸道。
“阿大,現在我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那就直接開打好了!”
眼見大d遲遲下不定決心,長毛又壯起膽子湊上前。
道:“阿大,我知道你現在擔心什麼。
喪澤這個撲街出爾反爾,和聯勝其他的堂口又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
如果執意開打,我們勝算不大。
但是阿大你要考慮清楚,我們沒有退路可以選了。
趁著現在差佬那邊死盯著和聯勝,阿樂又沒有出來,不如死磕著把事情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