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直球

秦大爺是個熱心腸，看著這姑娘累成這樣，又說是來找陳廠長的，哪敢怠慢。他倒了杯熱水塞到方冉手裡，嘴裡唸叨著：“姑娘你先歇著，暖和暖和！我這就去給廠長報個信兒！”說完，便風風火火地小跑著朝廠區裡面的辦公樓去了。

方冉捧著溫熱的搪瓷缸，小口小口地抿著水，乾裂的嘴唇得到滋潤，喉嚨裡的灼燒感稍稍緩解。她靠在椅背上，感覺力氣在一點點緩慢地回流，雖然身體依舊痠痛沉重，但至少眼前不再發黑了。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卻略顯輕盈的腳步聲。方冉下意識地睜開眼，朝門口望去。

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門口。她身材清瘦，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間複雜的神色。正是汪璇。

汪璇接到秦大爺的通知時，心裡咯噔一下。

方冉？她怎麼突然來了？還一個人？秦大爺說她累得坐在門房都起不來了？一連串的疑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瞬間湧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不管怎樣，她是廠辦的秘書，廠長有客人來，而且是位重要的客人，她必須去接待。

然而，當她真正看到門房裡那個狼狽不堪、蜷縮在藤椅上的方冉時，心情卻更加複雜。

眼前的方冉，頭髮凌亂，臉上甚至還帶著灰塵，嘴唇乾裂。原本應該很體面的衣服，此刻卻灰濛濛的，褲腳和小皮鞋更是泥濘不堪。她抱著旅行袋，整個人縮在那裡，哪裡還有半分漢東大學高材生的風采？

汪璇的心一下子軟了。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著方冉：“方……方冉同志？你還好嗎？”

方冉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汪璇乎是下意識地，從自己工裝口袋裡掏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棉布手帕，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替方冉擦拭額角沾染的灰塵和汗漬。

“臉上，沾了點灰。”汪璇輕聲解釋著，動作小心翼翼，彷彿怕弄疼了她。擦了兩下，她連忙補充道：“這手帕……是乾淨的，我早上剛洗過晾乾的。”

方冉心頭微微一暖：“謝謝你，汪秘書。”她真誠地道謝，聲音沙啞。

“不客氣。”汪璇收回手帕，臉上微微泛紅。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補充道：“廠長在辦公室，秦大爺已經去通知了。我扶你過去吧？能走嗎？”

方冉點點頭，在汪璇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雖然雙腿依舊痠軟，但休息片刻後，精神確實恢復了一些。

兩人並肩走在通往辦公樓的廠區小路上。

短暫的沉默後，方冉主動開口，聲音恢復了些許明媚：“汪秘書，去年元旦晚會，你好像沒在？我記得當時廠裡組織活動，好像沒看到你。”

汪璇微微一怔，沒想到方冉會問起這個。她垂下眼簾：“嗯……去年元旦那會兒，我還在車間裡幹活呢。晚會……是廠辦和科室的人組織參與的。”

她偷偷側眼看了看身邊的方冉。即使經歷瞭如此狼狽的旅程，臉上還帶著疲憊和灰塵，但方冉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明媚氣質，依然無法被掩蓋。她的眼睛依然明亮有神，說話時嘴角自然上揚的弧度。

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工裝和粗糙的手指，一股淡淡的自慚形穢感悄然爬上心頭。

方冉並沒有察覺到汪璇細微的心理變化，她只是單純地閒聊，試圖緩解一路的疲憊和緊張：“哦，這樣啊。去年的晚會挺熱鬧的，大家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