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986年的春晚

張素琴麻利地收拾完最後的碗筷，招呼大家圍坐過來。陳鐵生、陳軍生、劉珊帶著兒子女兒，還有一直沉默寡言的爺爺，都擠在了電視機前的小板凳和椅子上。陳陽也被母親拉到身邊坐下。

黑白電視裡傳出熱鬧的歌聲和觀眾的掌聲，節目一個接一個，卻顯得有些中規中矩。

經歷了去年在工人體育館直播因技術原因導致的巨大爭議，今年的導演組明顯求穩，力求不功不過，節目編排四平八穩，少了些前兩年的鋒芒和意外驚喜。

蔣大為的《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歌聲悠揚大氣，算是為數不多的亮點；姜昆和劉曉慶搭檔的《劉海砍樵》也算這屆春晚為數不多的記憶點。

張素琴剝著花生，眼睛盯著螢幕，像是無意間提起：“唉，去年啊，那春晚看得可真是糟心，那麼大個場子亂糟糟的，我們在前排都不太能聽清演員說什麼唱什麼，看得人著急上火。”她這話看似在評價節目，實則又在偷偷摸摸凡爾賽了。說完，她還特意瞥了一眼劉珊，期待著她的反應。

劉珊在陳陽那碰個釘子以後，捧哏的興趣不大了，敷衍的嗯了一聲，讓沒裝下去的張素琴憋得很是難受。

晚會氣氛溫吞地流淌，直到主持人報幕：“接下來，請大家欣賞陳佩斯、朱時茂表演的小品《羊肉串》！”

剛才還略帶沉悶的堂屋瞬間像被注入了活力。陳鐵生挺直了背，連手裡捏著的瓜子都忘了嗑。陳際也睜大了眼睛看過來。

陳佩斯說著“哎~盆友~”，朱時茂飾演的市場監督管理員，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兩人一唱一和，包袱抖得恰到好處，堂屋裡很快響起了真心的笑聲，連一直繃著臉的劉珊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看著螢幕上陳佩斯圍著烤爐忙活的身影，假裝扇火、撒料的動作活靈活現，用無實物表演的烤羊肉串，陳陽的心思卻拐了個彎。他心裡暗思：可惜央視膽子太小，不然今年植入的多自然啊!烤羊肉串的同時順便烤兩根火腿腸，很合理吧？

“啥機會？”一旁的張素琴被他驚了一下。

唉，回不起了，做生意久了，滿腦子都是這些玩意，連安安心心看個小品都做不到！陳陽搖頭，目光又飄向窗外，遠處黑黢黢的山巒輪廓依稀可見。

林城下雪了，很美。

中國太大了，生活在南方的人可能這輩子都沒看到過雪。

在羊城，寬敞明亮的客廳裡，方學海穿著舒適的家居服，將電視調到了央視一套。彩色電視畫面清晰，春晚現場的熱度似乎都能透過螢幕傳遞過來。

然而，客廳裡只有他和妻子兩個人。方冉的房間門緊閉著，從吃完年夜飯到現在，已經很久了。

方學海看著電視裡劉曉慶和姜昆搭檔的模樣，心裡很不爽。他知道女兒從漢東回來後就一直憋著氣，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委屈和疏遠，跟他說話也是愛答不理。這個寒假，家裡安靜的可怕，哪還有去年除夕夜，父女倆吃著水果，方冉被節目逗得前仰後合的熱乎勁兒？

方學海嘆了口氣，煩躁地拿起茶几上的報紙又放下，實在忍不住了，於是走到方冉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阿冉？春晚開始了，出來看看嗎？你去年不是很喜歡看春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