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家

臘月廿八，快到十點來鍾了，一輛豐田皇冠公爵王轎車，碾過坑窪不平的鄉村土路，緩緩駛入了林城市郊的陳河村。

“我的老天爺！這是啥車？這麼長！這麼亮！比磚廠的二強子的車都氣派吧！”

“陳鐵生家的吧！就他們家陳陽現在有出息了-了，紅星廠的廠長！”

車在陳陽記憶中的老宅門口停下。低矮的土坯院牆，斑駁的木門，用來曬糧的平整場地。

陳陽推開車門，一身筆挺的深灰色呢子大衣，腳蹬鋥亮的皮鞋。他繞到副駕，為父親拉開車門。陳鐵生穿著一身嶄新的藏藍色中山裝，雖然臉上帶著長途顛簸的疲憊，但腰桿挺得筆直，眼神裡透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自豪。張素琴也從後座下來，穿著件喜慶的棗紅色棉襖，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三人剛站穩，兩道人影已經熱情地圍了上來。

“大哥、大嫂、小陽！你們回來啦！”陳軍生聲音洪亮。

“路上累了吧？快進屋！屋裡暖和！”陳麗梅主動湊上來拉住張素琴的手，眼睛不住地瞟那輛氣派的轎車，又看看圍觀的鄉親，腰桿挺得筆直。

陳陽微笑著打招呼，看著眼前這兩張熱情洋溢的臉，心裡波瀾不驚。

前世記憶，清晰如昨。

他前世潦倒落魄，揹著債務回村時，正是眼前這幾位“至親”，姑姑陳麗梅對陳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陳陽找她借錢，連普通的過年去拜年，都藉口得了傷風，怕傳染，關著門和陳陽一家三口說話。

小叔陳軍生更是搞笑，知道陳陽家缺錢，主動提出可以出錢，但是老宅子的一半所有權，被他以300元拿下。

其實，當時陳陽雖然過得苦，但是不至於缺這300塊錢，但是父親陳鐵生為了給自己減少點負擔，也許也因為弟弟傷透了他的心，這三百塊錢，也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但是最好玩的，九十年代中後期，陳陽略有起色的時候，這倆人又紛紛貼了回來。

堂弟陳際繞著車走了一圈，搓著手：“陽哥，這車真漂亮！得不少錢吧？嘖嘖”

陳陽沒接關於車的話茬，只是淡淡地說：“還行”他轉身開啟後備箱，拿出幾盒包裝精美的禮品，給爺爺奶奶的滋補品，新衣，還有幾盒紅星火腿腸禮盒。

他先把給爺爺奶奶和父母的禮物遞到母親手裡，然後才拿起那幾盒火腿腸禮盒，分別遞給陳路生、陳麗梅。

“二叔，姑姑，一點心意，紅星廠的產品，帶回去嚐嚐。”語氣平淡，像在分發普通的伴手禮，沒有任何特別的親近意味。

陳路生二人接過禮盒，臉上閃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失望，但是很快笑容更盛，嘴裡不住地誇讚：“哎呀！太客氣了！這可是好東西！電視上天天放！”

“小陽就是有心！出息了還不忘家裡人！”

陳陽只是微微頷首，沒再多言。他拎起自己的行李，對父母說：“爸，媽，我們進去吧。”

陳鐵生站在一旁，看著兒子對親戚們那副不冷不熱、客氣疏離的樣子，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他悄悄拉了拉兒子的衣角，壓低聲音，帶著點不滿：“小陽，咋回事？你二叔、姑姑他們也是好意，大老遠過來看你，你咋這麼冷淡？”

陳陽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平靜：“爸，我知道。該有的禮數我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