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英國人達成協議後,國內好戰派喘息稍定,反對不列顛的聲音又高昂起來,成為新的風向。天心城上下多有人詆譭攻擊錢師傅,各種謠言傳得滿天飛,什麼錢師傅主張“全盤歐化”,全面向歐洲學習,毫無疑問這是“棄國棄民”的叛徒行為。
什麼錢大昕在倫敦遊學時曾收了五千英鎊和五名絕·色美女,後來回到大齊後,心思還是在國外。回國後鼓吹全面倒向英國·····諸如此類的謠言數不勝數。
劉玄當然不相信他的恩師會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著名史學大師、大學問家錢大昕是他的啟蒙導師,錢大師二十年前曾留學倫敦,諳熟不列顛體制,回國後四處鼓吹加強虛君政治,限制皇權,全面學習不列顛,引進外資,屬於帝國文化精英中堅定的洋務派。
給人冠之以各類罪名,然後集中火力批駁,從私德上摧毀對手,這是齊國官員們最擅長的招數,曾經屢試不爽。
現在他們又用同樣的招數來對付劉玄的恩師,讓這位大師,只是關注這是劉玄不能忍受的。
聽聞錢大昕前往皇子府邸,劉玄出門相迎,兩人還未寒暄幾句,錢大昕壓低聲音道:“稚兒(劉玄的小名),為師即將東行,今日來你這裡,便是辭別。”
劉玄詫異道:“東行?錢師傅是要離開都城麼?”
錢大昕默然點頭。
“是父皇讓您走,還是議會?”
錢大昕搖搖頭:“都不是,是我自己要走。”
“大齊之大,難道就沒有錢師傅的容身之地嗎?”
錢大昕溫和的望向他的弟子,像是在安慰劉玄道:“只要大齊與不列顛繼續媾和,前面的路便註定坎坷。”
劉玄顧不上聽師傅詳細剖析,脫口而出問道:“如何才能拯救大齊?”
錢大昕沒有直接回答皇子的問題,而是轉身朝向皇子府邸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是改革還是倒退,全在人心,而人心是很難改變,居於高位者,不管有什麼樣的初心,所有事情最終都會變為害民、弱民,愚民。”
劉玄不以為意道:“師傅您以前不是說過,公正自在人心,只要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秉承公正之心,這天下就不會亂。”
錢大昕像是聽到一個極好聽的笑話,只是強忍住沒笑出聲來,過了一會兒才道:
“可惜天不遂人願,公正也並非所有人都會有。與其相通道德,不如用律法來約束人心。而律法,事實證明,在這片土地上很難真正推行下去。這是一片沼澤之地,所有一切都會深陷其中,包括希望,…殿下,你可懂得我這番話的意思?”
“我知道。”
劉玄眼眶微紅。
“錢師傅,你何時能回來?”
錢師傅沒有說話。
劉玄知道錢師傅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即便回來,多半也會被狂熱的民眾當做收了老喬治英鎊的叛徒,當街打死。
說好聽點是去蝦夷國交流學術,其實就是將錢師傅發配到不毛之地,讓這位固執己見者在異國自生自滅。
須知此時蝦夷國上下對大齊的態度充滿敵視,錢師傅雖然並非主戰派,但蝦夷人並不會因此而善待一個來自敵國的罪犯。
劉玄忍不住開口問道:“錢師傅,是先有守法的人,還是先有守法的土壤?”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錢師傅愣了片刻,才開口道:
“我認為是先有土,而後才有人。”
錢師傅的意思是要採取空前殘酷的措施,才能讓這片土地煥發新生。
~~~~~~~~~皇子暗暗下定決心,需要採取更激進的措施保護帝國。
比如,帝國是否城市化太過於嚴重。
比如,我們需要全新的、淳樸的文明,而非完成城市化。
比如,對外貿易是否可以暫時停止。
劉玄下定決心。
如果將來等我執政,必定將天心城徹底摧毀,讓民眾重新返回鄉村。
這是皇子立下的心願,這個理想在未來的某天或許會成為真實,誰知道呢。
他想做任何事,都會有人掣肘,舉步維艱。
想要真正實現減少城市的理想,他知道,必須重新掌握權力。
也就是說,要讓皇權再次偉大起來。
近來天心城的報紙不再報道不列顛負面新聞,類似之前流浪漢在倫敦街頭凍餓而死的報道不見了。
老喬治的繼承者,喬治五世對東邊這隻報喪鳥深惡痛絕,國王嚴厲向大齊表達抗議。
不列顛王國聲稱,如果齊國國內再有任何詆譭謾罵不列顛王國的言語,哪怕只是官方的隻言片語,英國都會讓齊國付出慘重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