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兵不動如山,眾人便要侵略如火,和奴賊見真章。
劉綎若是戰死,這些客兵沒了上官庇佑,在遼鎮地面上,就是案板上的魚肉。
當然,對於部分南兵來說,投降建奴去當包衣的想法,也不是沒有。
只是,要說服這些來自南方鄉野,宗族思想極為濃厚的丘八,去剃個豬尾巴辮,餘生都說夷語,這比砍腦袋還要難受。
沒了頭髮就認不到祖宗,就是孤魂野鬼要下十八地獄。
兩位監軍的家丁被編入陣列,要和建奴殊死一搏。
兩人也換上鎖子甲,手裡各自拿著兵刃。
明代文官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不過大多數人,在氣節上還是不差的。
“擊退建奴,才能活!”
三百多家丁振臂高呼:“殺建奴!”
劉招孫手持騎槍,率先衝下山崗。
眾家丁策馬揚鞭,緊隨千總馬身後,三百鐵騎如滾滾洪流,朝山下奴賊衝去。
康應乾喬一琦相互看了眼,都露出詫異之色。
兩人縱馬上前,感覺心中升起一股激昂雄壯之情。
喬一琦拔出佩刀,刀背拍打馬腹,揚天狂笑: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大丈夫當如是!殺建奴!”
夕陽籠罩著大地,血水如溝壑流過皚皚白雪,金應河背靠在一顆高大的柳樹下,聲嘶力竭喊叫。
在朝鮮將領四周,丟著三張大弓,其中一張弓弦已經繃斷,黑黢黢的弓身像一條冬眠的蛇。
距離柳樹五六步外,有一條兩尺多深壕溝,從沙尖子山崗延伸向渾江江岸。
壕溝邊緣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簇,不時還有輕箭從天而降,插在屍體上。
壕溝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屍體,有身著戰襖的長槍兵,有裝備精良的朝鮮弓手,還有些身披白甲的巴牙剌。
壕溝中有人艱難蠕動起來,他們身上沾滿血汙,已經分不清是明軍還是朝鮮兵。
在上面的同袍確定沒有危險後,底下的人連忙把屍體堆在壕溝外,將屍體像沙袋一樣摞起來,擋住對面嗖嗖射來的重箭。
“鄧將軍!”
一個身材粗壯的明軍將領,幾個家丁用藤牌遮擋著明將的身子,幾人腳步踉蹌退到壕溝邊。
鄧起龍身上插著十幾支箭翎,紅色戰襖上不知流了多少血。
在他身後兩百步遠,手持厚盾大刀的真夷戰兵,踏著地上密集的長槍兵屍體,如潮水般向這邊湧來。
四千浙兵苦戰兩個時辰,殺死殺傷一千多名的鑲藍旗真夷戰兵,隨著後方火炮炸膛,朝鮮銃手崩潰,這支孤軍一點點失去所有支援,最後全線崩潰。
長槍和雙層鎧甲都不利於後撤,衝在前面的真夷戰兵以驚人的速度向潰兵接近,在背後猛砍猛殺,於是潰敗的浙兵就成了鑲藍旗此戰最大的戰果。
陣線出現崩潰時,鄧起龍派精銳家丁督陣,不過作用不大,面對千人規模的潰敗,區區幾十名家丁的作用太過微弱,很快被潮水般的長槍兵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