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領著一眾太監過了正陽門,繼續向北走,皇城便在眼前。
他勒馬停住,將沈煉拉到一旁,和顏悅色道:“沈兄弟,聽說劉參將這幾日便要來京師,在皇帝面前宣捷獻俘,咱家是剛從司禮監得到的訊息,誰都沒說,第一個過來告訴你。”
滿臉愁苦的沈煉,聽了這話立即喜笑顏開,不再擔心自己進宮做太監,咧嘴笑道:“魏公公嚇死我了·····東路軍在遼東苦戰半年,不知死了多少好漢,劉參將被遼鎮欺凌,尤其一個叫丁碧的。這回打了大勝仗,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魏忠賢聽到丁碧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咱家聽過此人,在遼東頗有勢力,和李家盤根錯節,是個硬茬子。對了,咱家聽說當年薊州戚家軍那檔子事兒,丁碧參與了……”
沈煉怒不可遏道:“管他硬不硬,沾了戚家軍的血,老子早晚宰了他。”
~~~~開原之戰時,沈煉便在京城四處打探訊息,希望能多瞭解南兵情況。
薩爾滸戰後,朝廷上下忽然對開原關注起來,大部分人都持悲觀態度,覺得此城會像撫順、清河一樣,被後金迅速攻陷。
遼東戰事時刻影響著京師物價,薩爾滸大戰前,京師的米價、煤價便開始波動。
明軍慘敗的訊息傳回京師,京師米價暴漲,百姓怨聲載道。
當自己切身利益受損時,大家便開始關注這位橫空出世的劉招孫。
此人率孤軍堅守開原,抵抗後金大軍,百姓們便把他當做了挑滑車的高寵,對他充滿敬畏,勇則勇矣,卻必死無疑。
當開原慘勝的訊息傳回京師,百姓無不歡呼雀躍,慶幸一切終於可以恢復正常了。
沈煉曾想過,朝廷這次可能會重賞劉參將和東路軍將士。
不過他現在已經離開東路軍,在京師做錦衣衛,他現在能做的,無非是給劉參將提供情報。
魏忠賢沉默良久,緩緩道:“遼鎮的事,咱們先不摻和。咱家今日帶你進宮,不是要你做太監。近日皇上龍體欠安,不可驚擾聖安,這次劉參將進京,須在內城獻俘,外面亂糟糟的,要找些可靠人手,盧公公點名說要你來。”
“你現在回鎮撫司,找兩個可靠兄弟。”
“魏公公,城中還有五城兵馬司,為何不找他們護衛?”
魏忠賢將沈煉拉近一些,低聲道:“獻捷當日,必有銀錢賞賜,這樣的好事,當然要咱自家兄弟。五城兵馬司京營那些人,和咱家不熟,他們還要驅趕城外閹人,抽不得身。再說,就他們那樣子,讓劉參將看見,只會丟皇家臉面,好了,你去吧。”
沈煉轉身離去,剛走出幾步,又被魏忠賢叫住:“沈兄弟,小心!”
沈煉點點頭,策馬往鎮撫司走去。
~~~~~~~~~五月十二日,兵部一封八百里塘報送抵開原,詔令劉參將剋日入京獻俘,覲見天子。
塘報提及,遼東經略熊廷弼已於五月八日由瀋陽出發,提前返京。
劉招孫手捧塘報,估摸著熊廷弼此時已回到京師,這會兒當正在紫禁城中,被萬曆老皇帝詔對。
即便有言官為開原說話,朱翊鈞對開原戰事怕也是半信半疑。
畢竟區區一參將統率三萬烏合之眾,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擋住後金大軍,聽起來像是京師茶樓裡的評書故事。
無論如何,劉招孫必須要進京一趟,爭取獲得更多的政治資源。
距離進京日期越來越近,開原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康應乾頻頻催促早日啟程,老康現在每天朝兵營跑,一遍遍找劉招孫商議進京的各項細節問題,看他那上心的樣子,彷彿當年入京趕考一般。
劉參將卻不慌不忙,一直沒走。
心腹大患還未除去。
留著丁碧,終究是個禍害。而且兩邊樑子已經結下,此刻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先下手為強。
五月十四日,進京前夕,劉招孫招來彭勇,向他詳細介紹了刺殺目標丁碧的情況。
“此賊本是家丁出身,身手了得,盤踞鐵嶺多年。府上有數百家丁,他平日出門,家丁不離。你須先保全自己,若沒有好的時機,就先潛伏城中,以為內應。”
“大人要攻取鐵嶺麼?”
劉招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彭勇雙手抱拳,雙眼迸射精光,咬牙道:“大人放心,這狗賊在瀋陽殺過白桿兵,無需大人吩咐,末將也饒不得他!定取他人頭回來!”
“好!不愧是石柱好男兒!”
開原大戰時,劉招孫親眼目睹彭勇近戰殺死三個白甲兵,他對此人戰力頗為放心,不過最後還是叮囑道:
“再給你配兩個幫手,一個貴州兵,一個宣大兵,就在帳外,都是追隨義父多年的老兵,馬匹火器,也給你備好了·····”
白桿兵領命而去。
劉招孫目送幾人消失在夜幕中。
彭勇前腳剛出去,康監軍後面進來,火急火燎道:
“這是作甚?”
劉招孫雲淡風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