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得敬便道:“他也當做個姿態,如此便是與我等施壓,倒是又升官了,鄜延路安撫招討經略副使,倒也不知再升下去,還能升到什麼官職去!”任得恭一語來:“再升下去,他蘇武也沒這個能耐了,怕是要去京中請那趙官家的聖旨來了!”
任得聰問:“那一去一回要多久?不得一二十天去?”
任得敬也有疑惑:“你們說,他蘇武不去打興慶府,怎麼就到靜州來了?”
“許他自以為咱們真的這麼好說話,三言兩語去,這城池就歸他了!”任得聰如此來答,便是都知道,那大宋如此大軍北伐,從來長久不了。
“那想來,蘇武的耐心也有限!”任得敬分析得自是很有道理。
“耐心有限不是正好?只待耐心無了,就讓他來打,打得幾番破不得城池,他自也就走!”任得聰如此一語。
“便看他還能開什麼價碼來,拖沓著就是!”任得敬點著頭。
便也是心安不少,分析來去,一來,這裡不是主戰場,宋軍主帥不可能長久在此。二來,蘇武來此,以為就是來撿個便宜。三來,城防軍伍都經營得極好,不急不怕。
那就再好言好語回個信去,就說……城內還有党項軍將,若是要行開城之事,還得好生安排,避開繞開党項軍將行事……
果不其然,轉過天來,蘇武價碼又高了,已然來去第三次拔高價碼了,鄜延路招討安撫經略制置使。
兄弟四人,已然不聚在城樓裡了,而是在府衙當中。
四人自是發笑,任得敬也問:“這個官職,他蘇武說得算嗎?”
“哈哈……急了,正是著急了,開始亂開價碼!兄長,這般,你就說城內還在聯絡漢人中的心腹,你讓他往東京請一道趙官家的旨意,說旨意一到,真允了這個鄜延路招討安撫經略制置使,咱看到聖旨就開城!”
任得恭是會來事的……
任得仁點頭就笑:“好,這般好,便是看那蘇武如何應對!”
任得敬也問:“嗯,就此般,這兩日,城外宋軍如何?”
任得聰來答:“倒也無甚,除了挖那些圍城壕溝之外,我看那大營之中,並無什麼動靜,倒是那些軍漢,見得出太陽,就都出來曬太陽,乃至曬一些衣物被褥……”
“看來這拖沓之策,已然奏效!”任得敬點著頭,便也自得。
其實任得敬本也是聰明人,他對於大宋的瞭解,自是而今西夏之中第一人,許也是對於大宋太過了解,他不免也過於自信。
卻是城外,蘇武看得回信,淺淺一笑,提筆來,邊寫邊說:“既然他們要東京官家的聖旨,說聖旨來了就開城,那我自是答應他!”
劉正彥笑著來問:“蘇帥還當真為他去東京請旨意?”
劉正彥雖然這麼問,但心中自是不信的……
蘇武擺擺手去:“他既然要等這旨意,那不就得等個一二十天?如此也好,我自與他去信,就說旨意在請,讓他們稍稍等待,我自先去韋州,留得鄜延小劉總管在此與他交涉,他有什麼事,只管與小劉總管通訊就是!”
蘇武低頭在寫。
劉光世也笑:“好好好,此計甚妙,如此他們更以為我軍不會在此攻城,蘇帥都走了,他們更以為自己拖沓之策奏效。”
蘇武自不會真走,書信往城池裡去,卻真有一隊騎兵打著蘇武的大纛往東去。
城內,任得聰在城樓處看得清清楚楚,欣喜之間,帶著書信直往府衙而去。
“哈哈……兄長快看信件,那蘇武當真往東京去請旨意了,他人還走了,說是旨意到了,他再回來!”任得聰進門大笑不止。
任得敬自也笑了起來,接過書信來,先看,看完就說:“這就是宋人,這就是宋官,他蘇武乃一軍之主帥,卻還是心心念念這點小小功勞,二十天後還回來,便是這點小功勞,都不願分與旁人,他還非要自己拿在手中!”
任得恭也接話:“卻是不知他二十天後帶著旨意回來,咱們迎頭將他一番痛罵,他那面色當是精彩得緊!”
“如此,他蘇武豈不是欺君?哈哈……”任得仁想到了這節,便又道:“到時候,還真是個大笑話了!”
“等著吧……”任得敬一語來,當真更是自得,不免還有話語編排:“宋之朝廷,宋人官場,不出所料啊,當真教人笑話,有才者不可用,無能之輩卻是步步高昇,頭前還聽得蘇武幾分名望,也說東邊他有大勝,還攻城拔寨……”
任得聰就道:“東邊兩路,一路种師中,一路种師道,想來是此二人之功也!那蘇武聽聞不過二十出頭,便深得那趙官家寵信,二十出頭,成了老種小種的上官,笑話,真是天下的笑話,這就是宋,這就是宋人吶!”
幾人豈能不說?若是不說這些話語,豈能證明他們昔日叛國投敵之事的英明?卻也是這兄弟四人,對老種小種,還是高看幾眼的,便也是有真正的瞭解,知道這種家人,著實非等閒之輩。
“蘇武之輩,來西北,不過貽笑大方!想來那小種老種心中,對他也是萬般不爽!”任得恭是能代入的,代入之後,又道:“我若是那種家相公,此時,許真願殺之而後快!這大宋啊,沒有救了!即便有得小種老種之輩,也沒得救了!我看,亡國之日不遠!”
兄弟幾人來去說著,但真來分辨,誰又能說這兄弟四人之語不對呢?就說那亡國不遠之語,怎麼會不對?這四人,顯然,也是見識廣博,心中有數,昔日兵敗投敵,真說起來,以個人私利而言,還真是聰明的選擇。
只又待兩日去,蘇武自然是“不在”靜州城外了,便是與劉光世來去書信幾番,自也把劉光世哄得團團轉。
乃至也說,只要聖旨來了,蘇帥當面到了,就是開城之時。
劉光世回信幾番,豈能不喜?甚至還約著來日相見,不醉不歸。
乃至也告訴任得敬,這邊蘇帥軍令來了,準備撤軍一萬五,留得幾千人依託壕溝圍城……
四兄弟自也不真信,真到城樓之上來看。
果不其然,下午半晌,城外的宋軍營寨,還真在準備撤軍一部分了,何以見得?
車駕在裝,營帳在拆,諸般軍備,還有那些好不容易運來了糧草,都在裝車,那車駕一輛一輛,裝得是沉重非常……
也開始把車駕往營寨之外來趕,車輪走起路來,嘎吱嘎吱在響……
那自是真要部分撤軍的場景。
天色漸漸黑去,任得敬也左右去看,便又話語:“那劉光世是劉延慶的兒子,劉延慶勉強還算不錯,他這兒子也還算不錯,這城外壕溝之守備倒是做得極好,如若不然,趁此撤軍之勢,今夜出城襲營,那當是大勝!可惜了……”
任得聰也來說:“是啊,老種小種都老了,劉延慶年歲也不小了,往後,這劉光世許就是咱們之大敵,這小子如今一看,至少是個沉穩之將!”
“罷了,既是襲營不得,回吧……讓他們慢慢撤就是!”任得敬大手一揮,轉頭下城樓,往府衙而回。
城外自是在忙碌不止,一萬多軍,還有輔兵不少,民夫也有,那車駕不斷在裝,有些已經慢慢在走,嘎吱嘎吱,有些還在準備當中。
便是落夜,城外營寨之處,也還在忙碌,許多地方,星星點點有火光在亮,便是忙著部分撤軍之事。
月兒成了鉤,月色當真黑。
城外熱火朝天忙了大半夜,還是一片嘎吱在響。
時不時馬也嘶鳴一二,人聲倒是並不鼎沸,城池近處壕溝之內,那來去巡視的宋軍,倒是腳步清晰可聞,宋軍自是防備城內之人忽然夜襲……
任得聰在城頭上轉悠了一圈,往那府衙而回。
也是稟報:“兄長,宋人這回是真教咱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了,哈哈……”
“老種小種,看來是年老難行了,多少歲了?老種七十不遠了吧?”任得敬如此一語,昔日裡他真見到老種小種,那還得躬身低頭,恭恭敬敬去拜見。
而今,不免也是指點江山,老種小種又算個什麼呢?
“是啊,七十不遠了,所以派得個後輩小子劉光世隨著那蘇武來此,想來也是老種小種藉口打發那蘇武來的……這些乳臭未乾之徒,到此來,不過引人一哂罷了!”任得聰自也有了幾分指點江山之意。
大宋,大宋而已,太瞭解不過了,太懂了……
“且先歇息去,明早再去看看……”任得敬笑著擺擺手去。
“嗯,兄長也歇息,我自去了!”任得聰便是起身去了。
一夜無話……
東邊魚肚白慢慢在起,倒也不曾聽得什麼鼓聲號角,但靠在城牆垛口上坐著的守城值班軍漢,忽然聽得城外好似有那種咔咔的腳步之聲……
他也知道宋軍在撤兵,起初倒也不在意,只是聽得那腳步之聲好似越來越多,有些奇怪……
他便起身往外去看了看,天色微微破曉,還是黑……
隱約之間,其實看不到人,但看得許多黑影在城外不遠處,一幢一幢……
那是什麼?擦一擦稍稍有些惺忪的眼睛,再定睛一瞧!那是什麼?那是雲梯車?那那那………那是雲梯車!
“不好,不好不好,宋軍要攻城了!”一聲炸喊響徹城頭。
不知驚醒多少人去,城牆垛口之上,探出無數的頭顱去看,也唯有此時,那天色將將破曉,才能看得清楚那雲梯車的黑影……
黑影又何止雲梯車?
認出了雲梯車,也就認得出那投石車,轒轀車,那床子弩……
還有稍遠之處,看不清楚,但那是佇列,猜得到!一列一列,不知幾何……
睡在城樓上的軍將,那更是視野廣闊,他口中呼喊大作:“快,去擊鼓,快去府衙裡知會任相公,敵軍攻城了,敵軍要攻城了!”
令兵也還是睡眼,但腳步飛快往臺階而下。
卻是這訊息,有人能更快的通知到府衙去。
那就是城外的戰鼓,戰鼓陡然就響,隆隆不止。
響徹了天際去,打破了這片破曉的黎民,城內不知多少人從睡夢中驚醒。
任得敬也在溫暖的床榻之上猛然彈起,懵懵懂懂之間,便是來問:“怎麼回事?何處擊鼓?”
門口有伺候人的小廝,便是在答:“相公,當是城外在擊鼓!”
“什麼?”任得敬衣服不加,鞋也沒穿,奔出臥房,抬頭去看,其實是聽。
真是城外擊鼓,陡然間,城樓上也擊鼓了。
這是要打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得聰,得聰啊!”任得敬回身穿衣,也在大喊:“快把得聰喊來,與我一起往城頭去看!”
城外,自是按部就班,鼓聲一起,將士們的腳步就奔,諸般器械更在往前。
床子弩八牛弩,還有諸般弩弓,更快!巨大的石塊更也在砸!
攻城之戰已然開始,雲梯車還沒到,但軍漢們抬著的鉤梯已然先到,熙河勇士,已然在爬!曾幾何時,攻城之戰,也能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打成突襲夜襲!
(兄弟們,女兒在醫院住院,這是第三天了,我一直在陪床,儘量不請假,若是哪天少了一點,多包涵,儘量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