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爭奪……
蘇武看了看劉光世,問了一語:“你既是猜到爭奪之事,不若你先來說說看……”
劉光世倒也不避諱,只管來說:“哥哥,想來此時,東京城內,當是天子大權在握,卻偏偏有一個變數……”
“你說的是我?”蘇武問。
劉光世點頭來:“若是沒有這個變數,許太上皇便也想不得什麼了,自就是定局不可改,但偏偏有這麼個變數,那太上皇……不免也有指望,天子必也還有忌憚,此番哥哥,已然站在了薄冰之上……萬一處置不妥,怕是……”
“是此理,你再說說……”蘇武慢慢點著頭。
“接下來的話,我自不敢再說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看哥哥如何定奪,只要哥哥定奪了,我自一力支援就是!”劉光世只管又去看蘇武。
蘇武點頭來:“先顧眼前女真之事,往後之事,再說再說……”
蘇武算是敷衍了一下,卻是他心中,早早就想過這些。
真問蘇武要支援誰?其實他沒什麼想法,誰都一樣,都無所謂。
但有一點,蘇武自己要掌控權柄在手,其實眼前之局,是可以不解的,為何?
天子不可能殺爹,乃至他爹來日哪怕是病了痛了,天子都要把找一大堆人來做個見證,是真病了,不是他害的……
大宋就是這麼社會,天子可以把爹關著,但萬萬不敢真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只要趙佶不死,趙桓就會一直對蘇武保持忌憚,不敢當真得罪蘇武,更不敢蘇武逼急了。
所以,趙桓更會拉攏蘇武,更會對蘇武好!但凡趙桓真敢對蘇武下手之類,真把蘇武逼急了,蘇武別的不說,三五萬軍,或者幾千軍,乃至幾百軍,到得東京,衝進皇城裡去,只問東京城裡何人能擋?有趙佶為名義,趙桓豈能不是大勢就去。
所以,這不是選邊站的事!劉光世顯然還沒想到這一點,反倒是蘇武自己,早已通透非常。
先把眼前女真人趕走,蘇武當真滅國党項,解東京之圍,再復河北燕雲之地,就問這個功勞,要不要再加一番封賞?蘇武要經略燕雲,這事報到東京去,行不行?蘇武要在燕雲之地,乃至河東,安排一些官員任免之事,這事好不好說?
都好說,蘇武自就不會進京了,如果不好說,那就讓東京城裡的人猜一猜蘇武會不會進京去……
趙家的內鬥,一定不能直接出手平息。
這般局勢,才是對蘇武最有利的局勢。
且蘇武不插手,才有忠直之名,但凡蘇武沒事直接就插手了,必然就要遭人詬病,幫了趙桓,不免有人要罵他蘇武是個白眼狼之類……
若是幫了趙佶,其實如今,趙佶顯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蘇武多多少少是做那悖逆之事,乃至許多清流之輩,早已受不了趙佶這二十多年來的許多事情,其實是不想看到趙佶再掌權的……
當然,也是這些人對新天子還抱有一定的期待,總覺得換個人就好了,只待這位新天子當真操作一二,所有人才會知道,這新天子也不是什麼賢良之君。
誰都不幫,蘇武只管一心抵抗強敵,反倒符合很多人的利益。
蘇武已然想得太過透徹,還要穩一穩,穩什麼呢?把燕雲之地真正吃下肚子,把河東之地也經營清楚,把人心聚一聚,把軍隊再擴一擴、整一整,練一練……
乃至,蘇武如今對西軍諸部,也打起了主意。
西軍很麻煩,一團一夥的,人心這東西是保不定的,眼前再如何,蘇武也不能真的確保西北諸軍,個個都真的唯他馬首是瞻,畢竟來日之事,太大太大。
正好,如今西夏已滅,西北沒有敵人了,這西北諸部,該抽調的要抽調,該整編的要整編,該解散的其實也可以解散一些,當然,解散了蘇武也給個好差事。
比如在燕雲督導屯田!燕雲需要許多底層小官吏,因為如今之西北田地,皆屬……朝廷!燕雲之民來種,蘇武要大量心腹之人來管。
蘇武自也要重新整治燕雲防務,其實,就是名正言順擴軍,燕雲十六州,又是邊境戰地,不免要有一支強軍駐防,隨時與女真作戰。
十萬軍,那是該有的,就好比昔日河北為遼宋邊境,禁廂之數就是二十萬左右。
京東軍要抽調來,西軍要抽調來,這般抽調,那就是直接移民,一家老小移民來,剛好,燕雲如今人口損失不少,很是嚴重。
燕雲比西北可富庶多了,西北土地貧瘠非常,燕雲土地可不一樣,它還是華北平原之內,但凡蘇相公願意給地,當然,名義上是租,但可以籤契約,一租三五十年七八十年都可,十稅一,永不加賦,這麼去租。
西北軍漢願意拖家帶口來的,當是不少,再一個,蘇相公也捨得給錢,如此,一面是補充燕雲人口,一面更也是蘇武在瓦解西北諸軍,擴充自己的實力。
當然,西北軍將,願意來的,蘇武都歡迎,且都重用,都是自家人,不願意來了,回去也行。
乃至,河北軍隊,當要削減不少,裁軍,裁下來去哪裡?自也到燕雲來給蘇相公種地,蘇相公有的是地,當然,也都是朝廷的地。
蘇相公還不盤剝,更不橫徵暴斂,蘇相公還給安置錢,這件事便也不難。
京東便也好說,京東本就人口有些太多了,遷一些出來,再好不過,乃至那些軍漢,許多人如今很有錢,這些錢都花在京東,其實市場壓力極大,花到燕雲來,自也緩解京東市場金融壓力。
只管是跟著蘇相公,都是好日子!這一系列的事,還需蘇武慢慢來辦,當然,也是蘇武提前想好了,籌劃好了,只待實施。
至於河東,河東也是戰地,也是與女真之前線,軍事上只要在手,許多事也好說。
反正,要把趙桓先拿捏住,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就東京城裡的那些蟲豸,跟著趙佶的也好,跟著趙桓的也罷,自己會作的,越作便越有意思,不作,那還不好弄。
至於為何他們一定會作?人家豈能心甘情願被他蘇武拿捏?豈能不奮力反抗?
蘇武這麼一個一心為國的忠義之臣,豈能不被那些奸佞之輩構陷攻訐?方針已然在胸,只待一步一步來!
眼前,還是女真,只待兩三日去,女真就開始準備攻打雄州城池了。
只管是大喇喇列陣去,五萬馬背女真,下馬兩萬多人,重甲披了又披,悍勇女真,當真要發狠了。
蘇武遠遠就看著……
攻城之前,女真軍中,也還有一點小小插曲。
完顏宗望把肅王趙樞與宰相張邦昌兩個人質提到軍前來,要讓他們真正看一看打仗。
只等鼓聲一響,女真人親自去登城,反倒是耶律餘睹之輩在一旁看著,自是也低著頭,不敢多看多說……
完顏宗望對耶律餘睹,顯然意見很大,就一件事,不賣命!哪怕耶律餘睹賣命了,但在完顏宗望看來,還是不賣命。
耶律餘睹也知道,自己可能危險了!這個感覺不假,完顏宗望自是在忍,只待此番事罷,耶律餘睹許也就命不久矣了,其道理也簡單,如今,留著耶律餘堵也沒啥用了,還要防備著,那不如不留。
但耶律餘堵,雖然感知到了一些危險,卻是心中還有僥倖,便是覺得自己還有用處是其一,更還覺得自己麾下之兵也是倚仗,自己死了,便會生亂,女真人定是管控不得。
鼓聲在響,悍勇女真,開始親自攻城,其爭先恐後之前赴後繼,自不用說。
岳飛已然在城頭,只管左右排程,嚴防死守。
這也是岳飛第一次指揮守城之戰,豈能不也是蘇武又開的一門新課?便是要讓岳飛什麼情況的戰場都有經驗,如此,來日可獨當一面。
將來幾十年,少算三四十年,多算四五十年,蘇武不可能每次打仗都自己去,所以他要一個一出手就穩妥的忠厚良將,這個時代,除了岳飛,還能有誰?正在培養,想方設法培養!屍山血海,已然就在眼前,戰場之殘忍血腥,不必再多去說……
肅王趙樞站在將臺之上,哪裡敢去多看,宰相張邦昌,更也是面色蒼白,低頭不語,乃至兩腿微微在抖。
完顏宗望自是看得到,便是招手來:“張相公……”
張邦昌老實非常,連忙近前躬身:“在……”
“那邊,你們宋人蘇武就在那裡,幾番了,他卻不敢近前來,只看著我等攻打城池,何也?”完顏宗望問。
張邦昌下意識轉頭去看了看,其實看不清什麼,只看得到遠方視野盡頭,黑壓壓停著一片。
張邦昌沒答話語,便是還有那麼一點所謂的骨氣,他不想說蘇武是膽怯懦弱。
完顏宗望倒也不為難,又抬手一招:“親王殿下!”
“在在在……”趙樞連忙近前來,躬身幾番。
“你說是為何?”完顏宗望再問。
趙樞連忙就答:“自是殿下大軍雄壯威武戰無不勝,蘇武力微,不敢來捋虎鬚!”
完顏宗望聞言哈哈就笑:“親王殿下倒是有見識,那親王殿下何不去信一封與那蘇武?教他讓開道路去,好教你們宋人少死一些!如何?”
“應當應當!”趙樞連連點頭。
完顏宗望很是欣慰,點頭來,忽然面色嚴肅起來,開口:“你現在就寫,書信寫好,我派人送去,連帶張宰相的人頭一併送去!”
完顏宗望,還是在威脅蘇武,自是多少還覺得親王應該是很重要的,不論在哪個國家,親王怎麼可能不重要?這個觀念,女真人保持了很久,歷史上直到第二次伐宋,女真才有了改觀,第二次可不要親王為人質了,直接要皇帝。
殺張邦昌,便是威脅告誡蘇武,親王的命你要不要?你身為宋人軍將,豈敢對親王見死不救?一旁張邦昌聞言,陡然就往地上一跪,剛才還有的那點骨氣,消散一空,連忙說道:“殿下饒命啊,我願為殿下去勸說那蘇武,我願去勸!”
“我看你是想跑!”完顏宗望何等人物?“我也願寫信去勸說蘇武讓路,以兩國永結盟好!”張邦昌連連來說。
“他會聽你的嗎?”完顏宗望問。
“他……他若不聽我的,殿下再殺不遲啊!”張邦昌似還真有幾分期盼,他昔日與蘇武雖然不算有什麼情分,但眼前,蘇武既然不敢來打,那自還有餘地,更何況兩條命在這裡。
“好,先留著你,你也寫!”完顏宗望自也是想盡辦法去操作,什麼辦法都試試。
也是看那城頭之上,今日之宋軍,與頭前之宋軍,當真不同!
蜂擁而上的女真悍勇,自也在損失慘重,攻城之戰,損失慘重是正常,昔日裡打遼人,也是這般。
但那時候,滿腔的仇恨,也不知未來之成敗,更也不知來日是死是活,那時候損失慘重,便是以命相搏,求一個撥開雲天見月明。
而今不同,而今已然見了月明瞭,大仇也得報了,想的是國家的將來。
完顏宗望心中擔憂,便也越來越多……
不是城池打不下來,是那城頭上的宋人,當真不潰退,這麼打下去,心下肉疼,捨不得……
自是兩封書信去,去到蘇武當面。
蘇武看了信件,皺眉不止,乞求,都是乞求,趙樞在乞求,張邦昌也在乞求,求蘇武救命。
蘇武卻還回信,幾言而去,只問二位之命,與幾十萬青壯百姓之命來比,孰輕孰重!再問二位,看到城頭上英勇赴死的軍漢了嗎?忠義之臣,死亦何妨?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再來幾句激勵之語,身陷敵營,當有忠貞之義,不可為蠻夷所駭,不可失了趙家子孫之風骨,不可失了聖賢教誨之德行!回信去了,蘇武卻把趙樞的信迭好儲存下來,許來日,趙氏子孫如此惶恐乞命之言,也可公之天下……
讓天下人都看看,這趙家人,如今已是個什麼模樣……
只看那邊,女真鳴金了,不是不打了,這是攻城之常態,但凡守城之軍人數不少且堪用,鮮少有一戰而克之事。只待第二天,女真調整部署,再來攻城!一連打去三日,雄州依舊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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