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扭頭,挑釁地看了楚王一眼,轉身走開。
楚王上前,十分細心地撫了撫齊政的肩膀,幫他將肩上的褶皺撫平,鬆了口氣,輕聲道:“本王確實更希望自己手下的人能成功,但既然你成了,而且還幫我大梁穩住了局面,沒有讓北淵和西涼的人得逞,本王此刻心中,便只剩下恭喜了。”
對這話,齊政半個字都不信,但表面上卻也是笑著拱手,“多謝楚王殿下。”
待皇子們走後,聶鋒寒和李仁孝同樣一起過來。
例行朝孟夫子行禮後,聶鋒寒十分大度地看著齊政,率先開口,“本來明日就要走的,但是本王想多留兩日,齊兄給個機會,我們把酒暢談一番。”
李仁孝微笑點頭附和,“不錯,齊兄給個機會。”
齊政看著兩個雖然來自異邦,身份高貴,但心性卻讓他頗為欣賞的同齡人,想到如今的車馬,再加上身處異國,若是一別,恐怕便是一生,於是鄭重點頭,“明日定當親自造訪鴻臚會館。”
“一言為定!”
“那我二人先不打擾齊兄了!”
待二人交談著離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來到了齊政面前。
不等他向孟夫子道喜,孟夫子卻已經主動拱手,“坦夫兄。”
行禮之後,他便主動向齊政介紹道:“這位便是大梁朝堂的壓艙石,譽滿天下的老太師。”
齊政聞言連忙朝著對方行禮致意,老太師呵呵笑著將他扶起,“英雄出少年,與你一比,我等日暮西山之人,不值一提!”
說完,他看著孟夫子,“沒想到你我兩個老東西,還有重逢之日。何日得空,一起去看看姜兄?”
聞言,孟夫子面露糾結和遲疑。
老太師笑著勸道:“我一個人,不敢去也不好去,何況咱們這個年紀,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死之前總得再見一面吧。”
聯想到老太師這些年刻意避嫌的行徑,和那位姜兄的脾氣,孟夫子嘆了口氣,緩緩點頭。
老太師伸手一指齊政,“屆時就讓他陪著。”
說完他笑看著齊政,“好小子,跟著你師父稍微學學就行,就你的文采,他夠嗆有資格教你。”
孟夫子登時急眼,“誒,你這就不厚道了啊!”
“哈哈哈,好了,出來透氣也透夠了,九穗,我們走!”
看著老太師的背影,齊政朝著辛九穗微笑點頭,轉身又迎上了新一波的道賀之人。
山下,當得知齊政強勢奪魁,成功拜入孟夫子門下之後,新任中京府丞蔣琰欣喜若狂的同時,心頭的動力和鬥志也更足了。
當整個派系都在蒸蒸日上之際,他有什麼理由懈怠,有什麼理由拖後腿!
希望,永遠是最好的驅動力!他立刻騎馬巡視了一圈停車之處的各種安排和道路指引。
不多時,便瞧見了一抹明黃飄然而出。
天德帝坐在鑾駕上,在道路兩側跪著的臣民夾道相送中,安靜地路過。
待走出一截,回頭望去,只見一輛輛馬車有序地從車陣中駛出,匯聚成一條長龍,遠遠跟在鑾駕之後,完全沒有之前的雜亂與擁堵。
他微笑點頭,看著寧妃,“靖兒這回的差事辦得不錯,你教育得好,那就再好好教教,讓他隨時可以入宮請安吧。”
寧妃並未推辭,點頭謝恩。
皇后和賢妃默不作聲,對這點小事,也並不在意。
在他們的身後,楚王安靜地坐在馬車裡,耳畔還回響著方才人們的議論紛紛。
所有人臉上的興奮都來自一個名字:齊政;
所有的議論都離不開一個話題:齊政;
所有的讚譽都給了一個人,還是齊政;所有對未來的美好想象,文脈傳承、陛下賞識,官場新星,都堆迭在了一個人的肩頭,那個人還是齊政。
在脫離了周山那個環境之後,楚王漸漸冷靜,腦子也漸漸清楚起來。
他清晰地意識到,等周山的事情擴散開來,齊政的名聲將踩著與他同臺競技的六個人,在孟夫子滔天聲望的幫助下,在父皇言語態度的助推下,一飛沖天。
中京,大梁,乃至包括北淵和西涼在內的整個天下,都將響起他的名字。
這當中,自然也包括江南。
江南勢力是他的基本盤,江南學子通常入京之後,也都會在他的名聲和春秋閣的拉攏下,如滾雪球一般聚攏在他身邊。
但如今,有出身江南的孟夫子,和出身江南的齊政在,這些學子還會是他的囊中之物嗎?
別忘了,他自己都曾經短視地讓江南商會會長朱儁達組織了上百名江南學子送入周山。
他在朝中的基本盤,就是江南勢力的官場積累和金錢實力,和士林的名望。
如今,孟夫子在周山上一坐,短短一個月,就讓他計程車林名望在無聲無息中,沒了這麼大一塊?他的目光一凝,望向面前的車簾,似要穿過車簾,看向前方鑾駕上的那個身影。
父皇,原來這就是你將孟夫子留在中京的用意嗎?那麼,孟夫子前來中京,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呢?甚至那位晏夫子的離世,莫非也有你的推動?楚王的後背,滲出陣陣寒意,在這冬日,分外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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