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帶,郊外野村的民居,住宿條件也很一般。
但有著周元禮這位“財神爺”在,一行人還是在一個絲社社首的家中,撈到了單獨的房間。
不過周元禮卻沒急著去休息,而是和齊政點起一盞燈,低聲交談著,衛王的護衛站在門口警戒,預防著可能的危險與偷聽。
“齊政,我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你手上有些錢,我這邊也能收一些生絲上來。但一來你的錢投在這生絲上,哪怕十萬兩,也買不了整個江南多少的量,對價格影響有限。而且我的行蹤也瞞不過有心人,估摸著用不了多少天,訊息傳出去也有人能反應過來。”
他頓了頓,“你若是想先囤積生絲,再將生絲的價格抬起來掙錢,恐怕是行不通的啊!”
齊政微微一笑,“義父能忍到現在才問,養氣功夫很到家嘛!”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其實義父今夜不問,我也打算在回程之後告訴你的。不過既然你問起了,我就先給你交個底吧!”
說著,他附在周元禮耳畔,低聲道:“這是我給有些人下的魚餌,等著他們咬鉤呢!”
周元禮聞言眉頭緊皺,“這是何意?”
齊政的眼中,崢嶸乍現,“我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我想要抬高生絲的價,好囤積居奇,他們才會去幫我們把生絲的價格打下來。這一場仗,我要用最少的籌碼,贏最多的錢!”
周元禮瞬間瞪大了眼睛。
齊政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從容平和,微笑道:“義父不必多想,你只需要傾力去囤積生絲即可,我保證,未來能賺個盆滿缽滿。”
周元禮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著心情,但願吧。
雖然齊政已經證明了他足夠厲害,但這是經商啊,那如山嶽般龐大的江南商會,會這麼聽話,會讓他如願嗎?想到這兒,周元禮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開口詢問了,知道這等內情,事情最終定下來之前的一個個晚上,還能睡得著嗎?“暗夜終將被光明所擊碎,人間需要光明。”
翌日清晨,一個年輕的將軍,傲立在樓船之上,輕聲開口。
從遠處山巔升起的第一縷天光將他身上的鎧甲,照得光彩耀目,讓他彷彿就是他口中光明的化身。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他叫凌嶽,凌是定國公的凌,嶽是安國公的嶽。
這般出身,讓他成為了整個禁軍系統中,最年輕的將軍。
而這般履歷和地位,也自然地造就了他的傲氣。
傲氣到別說同僚,皇子郡王他都沒幾個瞧得上眼的。
曾經上過戰場,真刀真槍地斬殺過敵人的衛王,就是他唯一能看得入眼的皇子。
其餘的,不過是投了個好胎罷了,他都懶得搭理。
所以,當得知這次奉命巡撫江南的是衛王的時候,他便主動請纓隨行。
他要讓這朝堂上的庸碌之輩看看,真正的鐵血男兒是如何不用他們那些鬼蜮伎倆,也將這朗朗乾坤抵定的!
在他身後,共三百名禁軍精銳,散佈在兩艘樓船各處,或明顯,或隱蔽,盡皆披堅持銳,讓這兩艘樓船如運河上的移動堡壘。
一面大大的儀仗旗幟,更是彰顯了為他的驕傲與強大,添上了權力的迷人光暈。
他和他身後這些勇士,就將以天降神罰之勢,滌盪江南那個小小的泥坑,讓一切的黑暗與陰詭,都無處遁形!望著天邊第一縷朝霞,他正要下令,讓船隊啟航,直奔蘇州而去,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軍靴踏在甲板上的腳步聲。
“將軍,衛王殿下派來接應的人到了。”
凌嶽扭頭,瞧見了站在自家親衛身旁的衛王護衛。
臨行之前,衛王將要帶的護衛都帶到凌嶽面前亮過相,為的就是聯絡方便,但凌嶽還是檢查了對方的印信,而後一邊讓隊伍動身前行,一邊緩緩點頭,傲然道:“你家殿下這麼快就撐不住要來求援了?”
衛王護衛登時面露幾分尷尬,“凌將軍,我家殿下的意思是,想請您儘快趕去蘇州,他安排了好多事情,需要您和您手下的弟兄幫忙。”
凌嶽一怔,“你家殿下安排了什麼?”
“屬下也不知道,這些都是殿下和齊公子商定的,關係到整個江南之行的大局,只可惜殿下秘密前往蘇州時只帶了十八人,身邊可用之人太少,故而殿下急盼將軍早日抵達蘇州,以便實施計劃。”
“等等。”凌嶽疑惑道:“什麼齊公子?”
護衛便將齊政的情況,以及如何和衛王相識的事情說了,雖未透露程碩、陸十安和沈千鐘的名字,但也說到了那三封請柬,言語間眉飛色舞,顯然也覺得頗為神奇。凌嶽的眉頭卻悄然皺起,“他這是在搞什麼名堂?禮賢下士也不是這麼做的,皇子的體面還要不要了?堂堂蘇州府,就沒別的人才了嗎?而且這才認識多久,就敢說這麼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