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安的聲音在船艙中緩緩響起,齊政安靜地聽著,水流拍著船底,不時為他鼓掌伴奏。樓船順流而下的目的地,揚州。
城中一處極為豪奢的府邸內,兩淮鹽商總會的會長盧雪松看著手中的拜帖,眉頭皺起。
“這陸十安來找我做甚?”
一旁的管家開口道:“他已經致仕歸鄉了,就一個老頭兒,您直接回絕了他?”
盧雪松搖了搖頭,“不妥,能做到兵部侍郎這個位置的,豈能如此輕慢,人家禮數週全地求見咱們不搭理,那不就等於結了仇了。有些人,成不了事兒,但能壞事兒啊!”
管家試探著開口,“但是,蘇州那邊正鬥得如火如荼,陸十安這時候從蘇州來到揚州,恐怕是有所圖啊!”
盧雪松聞言也沉吟了一下,“你說得也有些道理,這樣吧,你去通知幾位副會長,讓他們一起見見,到時候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見證。”
管家點頭應下,轉身下去安排。
盧雪松站在堂中,看著手中的拜帖,面露思索。
三日後的清晨,當順流而下,晝夜兼程的陸十安和齊政抵達揚州碼頭時,兩淮鹽商總會的數位大佬,也陸續抵達了會長盧雪松的一處別院中。
各自落座,在簡短的寒暄之後,話題自然轉到了即將到訪的陸十安身上。
盧雪松端起手邊的茶,潤了一口,緩緩道:“陸侍郎的面子不能不給,但咱們得先琢磨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聽說蘇州那邊,江南那幫人正跟衛王鬥得厲害,陸十安是不是來求援的?”
“沒聽說他站哪頭啊?他為誰求援?”
“如果他是替衛王求援的話,那咱們可不能幫他。咱們雖然不摻和江南那幫人的事情,但也算同氣連枝。”
一個副會長忽然開口道:“我今日收到了蘇州那邊一封飛鴿密報,說是衛王找來了南洋的番使,欲簽下十多萬匹的絲綢訂單,會不會這陸十安是來接洽鹽務的?給咱們也落點好處?”
眾人聞言對視一眼,有人搖頭道:“自開中法以來,朝廷對鹽管控愈發嚴格,行銷海外怕是不大可能。”
“有錢掙不了,看著還真著急啊!”
家財已經多到誇張的眾人都沒有反駁這話,畢竟沒有誰會嫌錢多。
盧雪松緩緩道:“且看看他有何說法吧。”
沒等多久,管家便匆匆前來,“老爺,陸侍郎到了。”
盧雪松和眾人聞言都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不管他們心裡是否看重,但朝廷命官自有朝廷命官的體面,更何況還是陸十安這等高官。
眾人走到門口,陸十安和齊政也剛好來到大門前。
“陸大人,好久不見,您的風采更甚往昔啊!”
“盧會長過獎了,昔年中京一別,如今你這生意越做越大,可喜可賀啊!”
“陸大人才是過獎了啊,都是為國效力嘛,我們這點生意,還得仰仗朝中大人們扶持才行啊!”
人均八百個心眼子的,寒暄都充滿了客套和試探。
都是體面人,也不會站在門口說太久,簡單說了幾句,眾人便走了進去。
分了賓主落座,盧雪松指著齊政對陸十安道:“陸大人,這是您哪位子侄啊?年紀輕輕,儀表堂堂,真可謂一時俊才啊!”
陸十安微笑道:“諸位這倒是猜錯了,這位乃是衛王殿下的特使,此行是有要事想與諸位談一件事,正好老夫要拜會各位,便帶著他一起來了。”
一聽果然是衛王,其餘幾位副會長都默默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老者便看著齊政道:“這位小友年紀如此年輕,衛王殿下便會交辦如此重任,不知是哪家後生,家中長輩老夫可曾認得?”
齊政起身拱了拱手,“回老先生的話,在下家世尋常不值一提,不過在下覺得,比起在下的家世,或許諸位更感興趣的是衛王殿下的派在下前來的用意?”
“呵呵。”另一箇中年男人斜壓著椅子扶手,輕慢地笑了笑,“衛王殿下在蘇州的事情我們也有所耳聞,不過我淮上與之並無關係,於公於私,我等似乎都沒有摻和進去的必要吧。”
“不錯,衛王殿下若真是遇見了什麼困難,去中京求陛下,求朝堂諸公,也比找我們這些人有用啊。”
面對曾經位高權重的陸十安,眾人還下意識地留著幾分客氣,但面對齊政這樣一個自稱家世尋常的少年,眾人的言語之間,輕慢盡顯。
齊政不以為杵,微笑道:“諸位實在是誤會了,衛王殿下巡撫江南,又非與江南士紳為敵,而且以殿下之聰慧賢明,又豈會一廂情願地試圖利用諸位呢!”
“哼哼!”又是一聲冷笑,一位副會長開口嘲諷道;“不是利用我們?難不成衛王殿下大發善心,派你來給我們送禮來了?”
沒曾想,齊政竟點了點頭,“您說得不錯,殿下派在下前來,正是讓在下給諸位送上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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