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衣衛出現之後,海玥明顯地感到,這位師爺的態度變了。
以前是客氣,但隱隱有些高傲。
現在雖然沒直接前倨而後恭,但也只是恭得不是那麼明顯而已。
閔子雍其實很想問一問,你到底知不知道,陸炳是什麼來頭?不會真以為人家就是一個小小的舍人吧?錦衣衛舍人,一般是由未正式襲職的錦衣衛軍官子弟擔任,真論起來,連品階都沒有,但此人可是跟在錦衣衛都指揮使身後學習的,普通舍人能有這份待遇?吳麟身為巡按御史,面聖的機會也是屈指可數,陸炳每隔一段時日就能入宮,普通舍人能有這份待遇?不過閔子雍轉念一想,這種話輪不到自己來說。
知道人家背景的,還巴結不上呢……
也就此子赤誠之心,才能見上一面,就被陸炳念念不忘,特意派手下來送信物。
如此一來,他當然得轉變思路。
吳麟原先急著還人情,也是怕海玥現在攥著,有朝一日求到頭上的,就是一件大事。
但瞧著現在這個勢頭,將來誰求著誰還說不定呢!
閔子雍露出親近之色,正想著如何彌補一下之前造成的小小不快,海玥就問道:“閔師爺,之前那個迷霧村落的事情,你說使了重金,方知這是當地的一門魘鎮,這個訊息,是從哪裡得知的呢?”
閔子雍面色一變,推心置腹地道:“十三郎,這等詭事,還是敬而遠之為好啊!”
“我原本也不想過問,但現在同室之人做此噩夢,便是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
海玥目露堅定:“與其有朝一日,一夜醒來,我的親友也對我說,夢到了這等怪夢,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未雨綢繆,先查個清楚!”
閔子雍抿了抿嘴道:“當地人對此諱莫如深,不肯多言,是一個流徙之徒……”
海玥看他有些遲疑,微笑道:“我出身瓊海,見的流徙之人還少麼?”
海南位於中原王朝最南端,孤懸海外,是流放地裡面的流放地,以瓊山為例,別的地方的文化遺產,人文古蹟,都是出過哪些名人才子,瓊山可好,一座五公祠,紀念的是唐宋兩朝被貶職過來的五位名臣……
如此也難怪海南處於地域鄙視鏈的底端,連廣東其他地方都看不起海島上的人,但海玥自己不會看不起自個兒,坦坦蕩蕩。
閔子雍定了定神,開始回答:“此人叫燕修,聽說原是京師貴人的門客,受牽連流徙至此,在市井之中頗有人面,只是十分貪婪,但凡問他什麼,都屢屢索取錢財……我帶十三郎去吧!”
“勞煩了!”
閔子雍很快從衙門牽來兩匹馬,帶著海玥,朝著濠畔街而去。
宋大中祥符七年,廣州知州邵曄在子城鑿出一條玉帶濠,以通舟楫,船隻來往,於濠畔進行貿易,故得此名。
經宋元明三代經營,濠畔街已經是廣州府最為繁華的商業區,《廣州新語》中有記載,“香珠犀象如山,花鳥如海,番夷輻輳,日費千萬金,飲食之盛,歌舞之多,過於秦淮數倍。”
由於古人描寫起來,往往誇大其詞,是否能過於秦淮數倍,這得打個問號,但當海玥抵達濠畔街外圍時,見到的確實是一片繁華的碼頭景象。
濠畔街緊鄰著河道,不斷有船隻進出,船上也滿載著貨物,漕工熟練地操控著船隻,卸貨交易,忙忙碌碌。
“此處應是嶺南最繁華的街道了。”
閔子雍做出評價,帶著他拐入一條小道,指向盡頭一個門面很小的酒館:“那裡就是燕修的館子,我再度登門,恐怕此人要價更高……”
一路上,海玥除了打聽通判宗承學死前的具體情況,就聽這位師爺唸叨對方如何貪婪了,乾脆道:“不如我一人進去吧!”
“也好!”
閔子雍點了點頭,從腰間取出錢囊:“這是應急所需,還望十三郎切莫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