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順天府一眾官吏如同待宰羔羊,被錦衣衛驅趕著湧入北鎮撫司的陰森大門。
鐵鏈嘩啦作響間,吏胥們戰戰兢兢地錄著口供,每個被提審之人都要在猩紅印泥上按下顫抖的手印。
很快一道道身影被分別拖入不同的刑房,沉重的鐵門次第關閉,將淒厲的哀嚎聲隔絕在石牆之內。
“如何?”
譚經雙臂環抱,冷漠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孫維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這才趕忙行禮:“同知!”
孫維賢擺了擺手,看著抓進來的人員,目露異色:“這是把順天府尹的親信連鍋端了?”
譚經點了點頭:“除了劉府尹外,跟著去國子監的都在這裡了。”
“看來我倒是小覷了這位嚴閣老,不愧是清流領袖,手段夠狠的啊!”
孫維賢嘖嘖稱奇,也不知是誇讚還是譏諷。
他之前沒有露面,是聽說嚴世蕃殺了人,覺得嚴嵩這位新晉首輔,說不定就要下野。
畢竟相比起前一任張璁的雷霆手段,嚴嵩自從繼任後,就多有官員彈劾,推行的新政哪怕執行了,但反對的聲音就從來沒停過。
站在錦衣衛的角度,當然認為這位首輔的威懾力嚴重不足。
結果。
會咬人的狗不叫。
他們都看走眼了。
錦衣衛這番動作,表面上是奉皇命辦案,實則處處透著嚴嵩的手筆——
從抓人到審訊,輕重緩急全在首輔一念之間。
以現在的酷烈程度。
一個順天府衙,恐怕難以善了!孫維賢敏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收斂神色,沉聲道:“依嚴閣老之意,我們要從這群人身上審問出什麼?”
譚經沒有那份眼光,卻也將順天府衙過早地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前因後果,詳細稟明。
孫維賢旁觀者清,一聽就明白:“關鍵在於那個報案人!按照時辰來看的話,此人去府衙通報案情時,國子監內的兇殺甚至還未發生?”
“是!”
譚經道:“因此嚴閣老懷疑此人是真兇,亦或是真兇的同夥,有意造謠嚴公子行兇,這才分頭行動,讓順天府趕著點兒去捉拿,是一樁徹頭徹尾的汙衊案!”
“這破綻是嚴閣老看出來的?”
孫維賢奇道。
現在說起來似乎一目瞭然,但常人一般不會這麼思考,而是隻盯住案發現場的情況。
譚經解釋:“海翰林也在場。”
“那就不奇怪了。”
孫維賢恍然,再一琢磨:“行兇者在府衙中有內應,如此才能準確的判斷出差人到達國子監的時辰,汙衊嚴公子行兇,是麼?”
“嚴閣老和海翰林都有這份擔憂!”
譚經點頭:“但現在上下都矢口否認,嚴閣老才要我們錦衣衛嚴加審訊,不可放過半點嫌疑!”
“唔……”
孫維賢稍加沉吟,眼神頓時陰狠起來:“詆譭輔臣,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賊人了,必須要下狠手!你親自盯著,馬上將劉淑相的親信提審,尤其是師爺和隨扈,務必讓他們速速開口!”
劉淑相繼任順天府尹才一個多月,身為一方主官,自然有不少投靠過的官吏,但真正的心腹,依舊是跟隨其歷任地方的師爺和隨扈。
之前也正是看到這幾位都要被抓走,劉淑相才急了。
而今現在落在錦衣衛手裡,開刀的就是這群人,孫維賢還特意補充了一句:“嚴閣老要怎麼審,我們就怎麼審,口供的解釋權在我們這,明白了?”
譚經神情變化,抱拳領命:“屬下明白!”
這是站隊了。
嚴嵩要立威,錦衣衛就幫他殺雞儆猴。
一是見識到了這位首輔的厲害,決定押注對方。
二是錦衣衛的威望,同樣建立在官僚的入獄之上。
倘若北鎮撫司空空蕩蕩,和地方衙門一樣,沒背景的窮人關押進來,有背景計程車紳交錢免罪,什麼罪過都能被撈出去,那又有誰會敬畏錦衣衛的權威?唯有將那些頭戴烏紗,腰繫玉帶的貴人投入大牢,才能讓朝野上下重新記起被支配的恐懼。
雙方一拍即合。
“嚴閣老……”
孫維賢摩挲著腰間的玉牌,目光灼灼地望向國子監的方向:“你老可要多送些‘硬菜’過來啊!”
……
國子監。
海玥檢查完現場,微微點頭。
趙文華趕忙指揮刑部吏胥,將蓋上白布的屍身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