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晚年三次北征,確實打得阿魯臺部大敗,然真正的得益者,反倒是瓦剌。
永樂二十一年夏,瓦剌首領脫歡利用明軍的攻勢,出兵東蒙古,大敗阿魯臺,“掠其人口馬駝羊殆盡”,自此威望大增。
後來大明發現不對勁,又掉頭來對付瓦剌,把阿魯臺封為和寧王,但終究還是被瓦剌坐大。
才有了瓦剌也先讓堡宗出國留學的後續。
與此同時,還有兀良哈三衛。
朱棣將靖難之役中支援他的朵顏三衛,即兀良哈部安置於大寧地區,作為大明與蒙古強部之間的屏障,允許其有限通貢。
又有哈密等西域部落,永樂至宣德年間,明朝對哈密、吐魯番等部開放朝貢,但僅限於西域方向。
從祖宗之製出發,通貢並非不可能的事情,然如今的大明,對於依附過來的蒙古部落,要求是先行稱臣,絕對的卑躬屈膝。
講白了就是收下當狗。
歷史上俺答首次求貢時,大明就是以“未奉表稱臣”為由拒絕。
不願收這條狗。
俺答的回應則是開戰。
一邊屢屢侵邊擄掠,一邊繼續上書請求,在庚戌之變後,互市還是開放了。
如今有海玥在,庚戌之變是怎麼都不會爆發。
可如果不管蒙古草原的局勢,俺答汗的坐大與威脅,依舊難以避免。
這也是他要將收河套的戰略提議,作為嚴嵩執政的首個目標的原因。
結果現在嚴嵩在收河套之事上,步步為營,第一個五年計劃即將大功告成。
兒子嚴世蕃卻要促成俺答通貢,分化蒙古部落。
海玥稍作思索,取出昔日的信件。
來自於陸炳和俞大猷。
俞大猷早在三年前,就去了河套。
這位武狀元在定安南的戰役裡,斬獲頗豐,鎮壓了當地多起叛亂,穩定了交趾省的執政,奠定了年輕一輩裡的赫赫威名。
然軍中關係錯綜複雜,沒有靠山,便是再有本事,也得苦熬。
俞大猷初至河套,未得施展的空間,直到陸炳調任。
陸炳本就是其私下的好友,官場的上級,這位一至河套,俞大猷在軍中頓時有了底氣,由此屢屢領兵出擊,大敗劫掠邊地的蒙古部落。
唯一的挫折,就是遇上了俺答部。
“俺答與其兄袞必裡克,南征北戰,於嘉靖二年就攻打大同,以掠奪人畜和物資。”
“嘉靖五年,侵犯井坪。”
“嘉靖六年,侵犯葛峪。”
“嘉靖八年,深入朔州。”
“嘉靖十二年,入援大同兵變。”
……
“俺答兄弟屢屢用兵獲勝,兼併了大量的人口與牧地,今已坐擁十萬精兵,首屈一指,兵鋒最強。”
“然蒙古諸部暫避其鋒,心實不服。”
“在草原縱橫馳騁之際,俺答急欲與大明互市,非為財貨,實欲借天朝威儀鎮服諸部。”
“萬不可允其通貢。”
“若任其整合草原,恐重現也先太師之禍,屆時九邊烽火,恐非今日可比!”
這就是陸炳和俞大猷共同給出的判斷。
想要讓俺答這樣梟雄似的人物俯首稱臣,給大明當狗,絕不可能。
通貢就是資敵,稍有不慎,就是再現瓦剌的崛起,弄出又一個也先來。
為今之計,是拒絕俺答的接連請求,收回河套,修築好防線。
來日俺答汗想要率領騎兵南下,就是再難辦到,任由其在草原上折騰便是。
不治本。
但治標。
海玥對此並不看好。
因為時局瞬息萬變。
尤其是蔣太后身體每況愈下,時日無多。
一旦這位能夠鎮住天子的太后娘娘薨逝,誰也不知朱厚熜會變成什麼模樣。
所以。
收復河套的戰略計劃要加快執行。
同時得防範於未然。
對於蒙古部落的針對也要早做安排。
由此他稍作沉吟,提筆寫信。
相比起嚴世蕃厚厚一沓,頗多思念之情,他的信件就簡短精煉許多,一如昔日同窗時期:“東樓見字如晤——”
“來函所述北虜之勢,洞若觀火,可為國朝大略。”
“俺答雖強,然其勢非獨力所成,袞必裡克為其兄,若只封弟不封兄,既違夷狄長幼之序,更失我天朝禮教之體。”
“我意當賜袞必裡克通貢之機,使其明曉:”
“惟恭順效忠,方可保草原一席之地,來日收復河套,亦不失為大明藩屏。”
“佇候回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