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按察使衙門。
王世芳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撥出一口氣。
他雖為按察副使,但工作的主要內容還是在提學那一塊,比如再過十幾天的院試,就是他來負責考察廣州各州縣的學子們。
可現在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只在意同城方府裡的風雨。
錦衣衛怎麼會來廣東這樣的蠻荒之地呢?
偏偏還出了這等事!
正自感嘆,一位小吏來到王世芳身後,低聲說道:“有人出府了!”
王世芳立刻坐直了:“誰?”
“管事來福。”
王世芳目光閃爍:“此人確實有重大嫌疑,但錦衣衛也不該輕易放過此人,是否有詐?”
小吏道:“提學明察秋毫,來福身上帶傷,疑似用了重刑!”
王世芳呵了一聲:“看來陸炳也不信海玥啊,是不是還想著引我們中計?”
對於那個瓊山學子的倒戈,王世芳沒有絲毫懷疑。
錦衣衛或許權勢滔天,但也臭名昭著,若是完全科舉無望倒也罷了,但凡有進士之資的,誰願意去當鷹犬?再加上對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過是陪陸炳練武的玩伴而已,如何抉擇,不用多言。
王世芳擔心的,是這個瓊山學子騙不過錦衣衛,沒辦法順利將嫌疑人帶出來。
這第一個出府的,就很讓人懷疑。
不過沒關係,會有人動手。
“再探!”
“是!”
……
“稟提學,來福剛剛出城,就被人帶走了!”
“誰的人?”
“田藩臺。”
王世芳瞭然:“田佳鼎,方威果然沒有漏過他,呵!讓布政使司去審問吧,若能將賬簿問出來,也要挾不得本官!”
頓了頓,他又沉聲道:“去盯好了方府,若是再有人出來,無論是誰,儘早拿下!”
“是!”
小半天后,小吏再來稟告:“鄭逸書出來了,已然被拿入暗監!”
王世芳的表情陡然一變,呼吸都急促起來:“沒錯了!果然是這個人!問出什麼沒有?”
小吏道:“已經用了刑!他說他確實見過,但要見到上面寫著的大員,才肯告訴賬簿在哪裡!”
“小人!”
王世芳冷哼一聲:“還想借此跟本官談條件?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去準備馬車!”
“是!”
小吏應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這一劫終於要過去了!”
王世芳長鬆一口氣,如釋重負,喃喃低語:“都是被逼無奈……都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想如此啊!”
話雖如此,從衙門後門登上馬車,他依舊催促著車伕:“速去城西獨院。”
車伕心領神會,一揮韁繩,將馬車又快又穩地架著,朝著城西而去。
所謂獨院,就是暗監。
地方上關押一些重犯要犯的地方,與中樞的詔獄相對應。
只是除了院中院、牆中牆的高度封閉環境外,還有另一種方式。
比如從表面看來,就是一座偏僻的院落,沒有半點牢房的陰暗氛圍,可一旦走進去,就能見到一排身材健碩,眼神陰冷的漢子立著。
大多是按察司衙門真正的精銳捕快,還有少許刀口舔血的江湖子、亡命徒,專門幫衙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王世芳很不喜歡這些人,視若無睹地穿行過去,來到一間屋子前,推門而入。
就見一個書生被綁在受刑架上,身上已是鮮血淋漓,五官扭曲,疼得齜牙咧嘴,正是鄭逸書。
王世芳審視著這個階下囚,擺了擺手,示意左右的看守退下,然後來到鄭逸書面前,冷冷地道:“本官來了,賬簿在哪裡?”
鄭逸書睜開腫脹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著他:“你……你是……”
王世芳揹負雙手,頗有一省大員的氣度:“本官乃廣東提學,你若是有朝一日能取得舉人功名,還能拜本官為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