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去了很久啊!”
海玥走入屋內,就見陸炳面前也放著一杯茶,裡面的熱氣卻早已散了。
海玥神色平和地到了他對面坐下,點了點頭:“見了不少人。”
陸炳眉頭一聳,目露異色:“你不怕我懷疑你?”
海玥反問:“你會嗎?”
“正常來說,沒道理不懷疑,你是瓊山人士,縣試府試又中案首,進士功名且不說,舉子是完全有望的!”
陸炳沉聲道:“甚至他們完全可以成全你的舉人功名!”
考進士,要跟從全天下州縣裡面選拔出來的佼佼者競爭,但考舉人,只是跟當地的秀才競爭。
如兩廣這種文教落後的地區,反倒比起江浙要好考許多。
更何況鄉試就是在行省考,地方閱卷,但凡這類考試,總有貓膩,想要偏袒,完全能夠辦到。
所以吳麟先前的介紹也不是坑害,王世芳固然為嘉靖所惡,但於地方而言,王世芳的背景,足夠一名貧寒士子享用不盡。
陸炳之意也是如此,說罷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海玥卻有些無語:“行啦!文孚兄,這很有趣麼?”
陸炳臉上的凝重突然散開,拍著大腿長笑:“哈哈!怎麼沒趣?你就不能裝作被嚇到,讓我高興高興?”
‘多大人了,還玩這一套……’
海玥有些無語,這位是不是沒童年啊,二十歲了,一會兒正兒八經,一會兒卻跟箇中二少年似的?待得對方笑完,他這才將方才的經歷,尤其是那個神秘漢子的所言所語,詳細講述了一遍。
“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三句不離鄉情,地方上的勾結,往往就是這般根深蒂固!”
陸炳聽得大恨:“就他們能許你前程,我就不成?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海玥皺眉:“我查案不是為了前程,若為求功名利祿,不管這些雜事,專心備考才是正途!”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嘿!”
陸炳磨了磨牙,欲言又止。
這小子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誰,那群要收買他的人,更不會將自己的真實背景告知。
進士功名確實能光宗耀祖,但考中進士窮困潦倒的大有人在,仕途不順的更是比比皆是。
相比起來,上達天聽才是真正的天梯。
這麼一想,揭露的時候還有些小期待呢!
對方會如何驚喜,如何動容呢?“唔!”
強行將念頭壓下,陸炳有點憋得慌,唯有將心思集中到案情上,沉聲道:“那個叫燕修的市井之徒,所言不無道理,方威貪墨貢珠,所為的不僅是錢財,還有地方官員的庇護!他表面上雖然風光,實則早惡了方尚書,屬實是外強中乾,可一旦透過貢珠與大員勾結,在當地就能呼風喚雨了!到時候外面只當他是借了方尚書的勢,又怎知真相如何?”
說到這裡,陸炳突然目光一凝:“你還記得麼?我錦衣衛最初要接管此案時,當時在場的三位高官,都不願意!”
海玥緩緩點頭。
方威死後,當時跟著錦衣衛一起到達現場,有三位地方大員。
廣東佈政左使田佳鼎。
廣東按察使周宣。
廣東按察副使兼提學王世芳。
這三人都不願意錦衣衛全權接管方府案件,但理由都很正當,所以那時也沒覺得什麼。
可結合現在,就引人懷疑了。
其中“鐵面判官”周宣或許是真的不想錦衣衛干涉司法,胡亂查案,田佳鼎和王世芳當時的出頭,是不是有異?“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兩廣巡撫林富,有舉報信件,暗指他表裡不一,為非作歹,甚至一手促成了合浦民變,貪墨下了亂匪所藏匿的珍珠,將之賣予佛郎機人。”
“次一級的嫌疑人,便是三司主官,他們都有可能與方威勾結,貪墨貢珠,暗中庇護此獠,但也知道此非長久之計,藉助當地市井傳說,將方威殺害,實施滅口。”
“還有第一個死者,原靈山知縣宗承學,他被指控貪墨珍珠,恐怕也是知曉內情之輩,兇手早早將之除去,率先滅口!”
陸炳將案情梳理了一遍,露出佩服之色:“你捏造的那本賬簿很妙啊,如此一來,兇手就會自己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