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痛苦萬分,為了保護母親,不得不答應侯爺,走上了絕路……”郭勳終於聽到了預料之中的“汙衊”。
可方式卻大大地出乎意料。
怎麼會是書童謹言的證詞?怎麼會在國子監前?
“什麼!”
“趙七郎不是內弟,而是侯夫人的親子?”
“哈!”
原本還有一批學子站得稍遠,此時聽得這個動靜,也紛紛圍了過來。
就連之前點頭哈腰的祭酒許誥,表情都精彩起來。
眾人看向端坐在馬背上的郭勳,猶如看一頭老王八。
你夫人生了個好大兒,你還替她養在膝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威風個什麼勁!
‘不對!不對!’
‘有哪裡不對!’
郭勳倒不在意這些愚蠢的目光,因為他能翻盤,這些謠言現在中傷他越厲害,陛下就會越信任他……
原本該是如此的。
可這一刻,郭勳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端坐於高頭大馬上的他,正好能看到一個人悄然現身。
見到這位武定侯的視線望過去,對方沒有絲毫躲閃之意,反倒是行注目禮。
‘陸炳?’
‘錦衣衛?書童謹言的證詞,是錦衣衛弄的?他們怎麼會明目張膽地支援桂萼?’
‘難道說……’
郭勳突然浮現出莫大的恐懼。
毋須他瞎猜,一個親衛突然匆匆前來,來到駿馬身側,踮腳稟告了起來。
“什麼!奶媽不見了?”
郭勳變色。
圍繞著趙晨的身世,族譜、戶帖、生辰八字牌,是安排的物證,地方衙門吏胥、接生的奶媽、蘭閨塾的女教習和女同窗,是安排好的人證。
人證物證俱在,足以證明趙晨根本不是趙氏所出,這完全是一場針對武定侯與大禮議新貴的陰謀……
可就在剛剛,那位在侯府眼皮子底下的接生奶媽,突然消失不見了。
郭勳猛地看向陸炳,就見他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
不錯,就是錦衣衛把侯府苦心收集的證據給毀了,甚至反其道而行,透過書童謹言的控訴,坐實了一出原本偽造出來的謠言。
趙晨真的成了侯夫人趙氏在十四歲所出的私生子,兒子當成弟弟養,然後醜聞揭曉,被郭勳逼死!
你不是喜歡自汙麼?
陛下雖然不能直接懲處,卻可以讓假戲真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錦衣衛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敢這麼做?’
‘陛下……陛下發現了!’
轟!郭勳的腦子一下子炸開,身軀晃了晃,險些從馬上摔下來,所幸親衛眼疾手快地扶住。
但且不說這回郭勳也就帶了一隊親兵,沒有上次的煊赫氣勢,即便人數一樣,看著侯爺目光躲閃,額角滲出冷汗,再不復往日跋扈之態,親兵們也知道不對勁了。
同樣國子監上下更發現了,隨著“真相”的揭露,曾經不可一世的囂張權貴,露出了虛弱之態。
桂載張了張嘴,難以自已,只是拼命晃動著血書,示意著真相。
海玥見狀,則上前一步,代替身後的眾人說出一直想說卻又不敢開口的質問:“閣下為掩蓋府中陰私,竟致趙七郎含冤而逝,更欲嫁禍於無辜,其行徑令人髮指!今立於國子監聖賢之地,面對先賢遺訓,還沒有絲毫的悔過之心、羞慚之意麼?”
嚴世蕃終究有些畏懼這個兇惡可怖的老者,眼見海玥領頭髮聲,才敢附和:“武定侯,殺害趙七郎的兇手,就是你!”
“兇手!!兇手!!兇手!!”
上百名學子圍了過來,青衫磊落,目光如炬。
那股聲浪,帶著凜然正氣,彷彿要刺穿他虛偽的皮囊。
“放肆!放肆……你們安敢對本侯……如此放肆……”
郭勳勃然震怒,目光頻頻看向遠處的陸炳,乃至紫禁城的方向,聲音卻越來越低,氣勢全無。
“駕!”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勒住韁繩,轉身就走。
親衛們表情古怪,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雜亂的腳步聲透出一股倉皇。
集賢門前鴉雀無聲,身後的鐘聲悠然響起,迴盪四方,彷彿在為這場正義的勝利而鳴。
海玥默然不語。
桂載眼眶大紅。
嚴世蕃心潮澎湃。
每個人目送著郭勳倉皇而逃的背影,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念頭——
辨明真相,為無辜之人作主!
識破真兇,令遇害之人安息!
這才是真正的國子監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