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兵變……”
海玥看著手中徐階的親筆書信。
信中講明瞭兩條關鍵資訊。
同時也毫不掩飾地闡述瞭如今在南直隸的困境。
事實上,大明設兩京制度,北直隸與南直隸各有一套朝臣班底,其中存在著大量的制衡、博弈與對抗。
南北對立早就不是一日了。
之前滅倭,能上下齊心協力,是因為東南一壁對於倭寇的態度並不統一。
倭寇的背後,無疑有著相當的豪紳與商賈支援,但同樣的,許多士族豪紳也不願意倭寇橫行,糜爛鄉里。
所以這群人上下用心,一致出力,協助朝廷剿匪。
等到雙嶼島將賊首近乎一網打盡,福建月港開放,百姓下海不再禁絕,倭寇沒了後續的補充,還剩下一部分打家劫舍慣了的,已是不成氣候了。
沒了外部的敵人,自然轉為內鬥。
包括原本出身松江府的徐階,都不是自己人,屬於被排斥的物件。
誰讓你不一心一意為家族謀福祉的?
居然還想著公平道義?
不針對你針對誰?所以別看徐階在應天已經待了數年,任巡撫之期將滿,他的權力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牢固。
能夠在短時間內查到這些,讓弓豪送過來,已經證明了徐階突出的個人能力,恐怕也就僅次於海瑞。
換做旁人,睜眼一抹黑才是常態。
“徐階到極限了……”
“真有兵變,他難以提前制止,只能在發生後,再設法彌補。”
海玥喃喃低語:“兵變……兵變……”
他想到了歷史上嘉靖末年的振武營兵變。
所謂的振武營,是當時召募的一支御倭部隊,由地方健兒組成。
按照舊制,南京軍士有妻室者,月給糧餉一石,無妻室者六鬥。
結果南京出了兩個人才,先是戶部尚書奏減每石折銀,然後督儲侍郎又奏請,革掉募補軍士妻室的月糧,立刻引起了所遇士兵的強烈不滿與怨憤,最後譁變。
兩千振武營士卒,包圍了南京戶部督儲侍郎官的府宅,第二天一早這位戶部侍郎的屍體,就掛在了南京北城門外的石碑上,“肢解於神策門外,肝腦塗地”。
魏國公徐鵬舉狼狽逃竄,被作亂計程車兵呼為草包,後來又犒賞萬金,許諾恢復原本的糧餉待遇,暫時安撫住了亂卒,最終密捕為首的二十五人入獄,殺死三人,其餘戍邊衛,兵亂乃定。
這場風波鬧得不小,影響更是深遠,此後南京駐軍“歲必數叛,形同匪類”。
當然,大明的地方兵變不在少數,如鼎鼎大名的薊州兵變,說三千戚家軍精銳被殺,是自毀城牆,也有闢謠和反闢謠,各有論點。
另外還有大同兵變、寧夏兵變、吳橋兵變、寧遠兵變、甘州兵變等等。
一百二十年間,有記錄的兵變就五十九次,平均兩年兵變一次,起因各種各樣,但歸根結底,都是腐敗貪墨,制度性欠餉,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原因。
而今南直隸可能發生的兵變,結合孫維賢的變故,顯然也是背後有人在推動。
“一場兵變,可能只是開胃小菜。”
“真正影響的是什麼?”
“藩王麼?”
海玥稍作沉吟,腦海裡就有了聯想。
不怪他如此想法,這個年代,並未是明朝末年,天下皆反的時候。
參與兵變,形同謀逆。
膽敢謀逆,必有根基。
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被明成祖激勵過的朱家王爺了。
明代藩王封地多依託長江、淮河、大運河等水系,便於與南直隸往來。
比如武昌府的楚王、湖北蘄州的荊王、開封府的周王、衛輝府的潞王。
不過朱棣後來將藩王內遷至河南、湖廣等地,也是為避免其過於靠近富庶的南直隸。
真要接近的話,寧王算是近的了。
當年寧王自南昌起兵,率舟師蔽江東下,略九江、破南康,出江西,帥舟師下江,攻安慶,欲取南京。
策略很正確。
進圖金陵,是藩王作亂必須的根基。
唯有佔了金陵,發展壯大,才有可能真正與北方的京師抗衡,奪取江山。
當然別說那一步,寧王連金陵城的邊都沒摸到。
他失敗的原因有多方面,積蓄的實力並不強大、孤立無援,不得民心等等。
最重要的,是軍事方面的致命失誤。
先是沿江強攻安慶,後又回師救援南昌,顧頭不顧尾,被人牽著鼻子走,這樣還能成功就見鬼了。
兩步錯棋,導致其聲勢浩大,卻以最快速度被平定。
四十三天就沒了。
“不過寧王從生出反意,到發檄各地,指斥朝廷,徹底造反,中間其實是有著十二年積累的。”
根據史料記載,寧王先後賄賂太監劉瑾及佞臣錢寧、伶人臧賢等,恢復已裁撤的護衛,蓄養亡命,再幽禁地方文武官員,殘殺無罪百姓,強奪官民田產,動以萬計,並劫掠商賈,窩藏盜賊,密謀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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