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國三桓,同氣連枝。
或許是中原士族競爭太過激烈的緣故,沛國桓氏雖已分家,但並未斷親。
以往相縣桓氏、銍縣桓氏官面上遇到什麼麻煩時,龍亢桓氏照拂一二。
相應的,銍縣桓氏與相縣桓氏也會幫龍亢桓氏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
倒不至於說是黑手套,但兩家的存在確實彌補了龍亢桓氏武德不興的短板。
別看如今士族當道,可在某些方面他們未必比豪強要強。
因為地方豪強沒有其他出路,只能想盡辦法在鄉里發展擴張。
結果一來二去,有時候豪強在地方上佔據的人力資源反而強於士族。
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就是乘氏縣李氏。
他們雖是地方豪宗,但卻有食客數千。
這話聽起來貌似挺有古人之風的。
但,什麼叫食客?
那明明就是一群不事勞作、好勇鬥狠的閒散青年。
故此乘氏縣李家若盡起族人,甚至能頃刻間拉出一支萬人大軍。
這樣的實力別說一般士族了,就算是當地郡府都無法媲美。
太平時期潁川士族可以看不起他們,但亂世中可就不如這些豪強武宗了。
這點魏哲比誰都清楚。
於是在戲志才提出了這個想法之後,魏哲果斷祭出了大殺器。
“聯姻吧!”
燭光下,只見魏哲面不改色的開口道:
“無論美醜,只要是銍縣桓氏嫡女便可。”
見魏哲有這個覺悟,戲志才當即滿意的撫須而笑。
要說戲志才最滿意魏哲哪一點,那估計就是年紀了。
剛過而立之年的河北霸主,這個誘惑力放在哪家大族面前估計都把持不住。
雖然這麼做有讓魏哲賣身之嫌,但軟飯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好。
再說了,當年光武帝劉秀也是靠賣身才賺來河北世家的支援。漢高當年剛起家的時候若是沒有呂家的支援,也不可能有後來的帝王之業。
所以打天下和吃軟飯並不矛盾,就看當事人如何駕馭了。
甚至擅長吃軟飯的梟雄,或許更有機會一統天下。
比如某位專愛人妻的邵某人,貌似最拿手的就是軟飯硬吃。
當晚,月上中天。
剛剛被魏哲收為親騎的桓衛便帶著艱鉅的任務離開了。
他的任務不僅僅是說服銍縣桓氏,更要想辦法帶著族人混入銍縣桓氏。
不過任務雖然十分具有挑戰性,但桓衛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暗自激動。
畢竟相縣桓氏已經沉寂太長時間了,眼下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看這一遭了!
這不僅僅是桓衛一個人的想法,而是整個相縣桓氏上層的共識。
為此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甚至拖著老邁的身軀陪桓衛一同上路。
次日,清晨。
就在戲志才考慮該如何策反龍亢桓氏時,幾個“不速之客”卻上門求見。
……
“荀攸/趙儼/杜襲/繁欽,拜見魏公!”
帥帳之內,只見四名峨冠廣袖的儒服士子行禮如儀。
魏哲見狀當即笑著主動上前扶起幾人:
“諸位都是潁川賢良,不知今日有何教我?”
話說荀諶等人去年曾廣邀同道赴鄴,試圖加強幕府中潁川士人的分量。
然而半年過去了,成果卻寥寥無幾。
首先陳群父子因冀州度田風波決定棄魏投曹。
身為陽翟郭氏旁支的郭嘉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些,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從袁紹那裡離開之後郭嘉確實一直在潁川閉門讀書。
然而這已經是兩年前的訊息了。
亂世之中,道路斷絕,訊息不通,荀諶的訊息早已過時了。
當荀諶的書信歷經波折抵達陽翟縣時,郭嘉已經應士孫瑞的邀請前往洛陽。
郭嘉的想法也很簡單,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洛陽考察一番。
而且郭嘉擇主從來不以名聲大小為基準,否則當初也不會瞧不上袁紹了。
甚至郭嘉考察完洛陽之後還準備應鐘繇之邀悄然去一趟長安。
是的,小皇帝也在郭嘉的考察範圍之內。
畢竟怎麼說漢室也是享國四百年,對人心的影響十分深遠。
甚至以當下的社會主流觀點,大漢才是亙古以來第一個大一統皇朝。
始皇帝雖一統天下,但隨後國祚僅持續十五年便二世而亡。
十五年的統治在四百年的影響力面前,前者自然變得毫無存在感。
若漢室如果能救的話,郭嘉其實並不介意當一箇中興忠臣。
而一圈算下來,最後只有遠在荊州避亂的荀攸四人接受了荀諶的邀請。
但由於亂世之中道路斷絕,無論是舉族遷徙還是舉家搬遷都不容易。
等荀攸一行人率領家小返回豫州的時候魏哲已經不在鄴城了。
於是荀攸四人一合計乾脆直接前往沛國拜見魏哲,免得錯過立功的時機。
沒成想還真讓他們趕上了。
各自落座後,戲志才簡單介紹了一番局勢。
趙儼、杜襲、繁欽三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其中杜襲擅內政、繁欽擅文辭,唯有趙儼文武兼備。
於是略作沉吟,便見趙儼整了整衣冠,肅容道:
“昔日袁公路求糧於陳而為陳國相駱俊所拒,故此忿而遣刺客殺陳王劉寵及陳相駱俊,後又以袁嗣偽攝陳相,強奪其土。陳地士庶聞之,莫不切齒懷憤。”
趙儼這話倒不是官方的場面話,而確實是實情。
要知道當初八州黃巾並起的時候豫州可是重災區,但由於陳王劉寵及陳相駱俊兩人通力合作,賞罰分明,並備以強弩數千張,令陳國兵馬俱都敢戰。結果就在豫州這個黃巾重災區,陳國竟然得以安然無恙,自始至終都沒有遭受賊亂、兵災。
當時周邊諸郡百姓仰慕陳國的名聲,前來投靠的甚至足足有十餘萬人之多。
可以說在劉寵、駱俊治理的時代,陳國是豫州一等一的富強安穩之地。
以兩人在陳國的威望,袁術暗殺兩人後百姓有多怨憤可想而知了。
趙儼隨即又搖了搖頭,感慨道:“術既得陳,苛斂無度,暴虐滋甚。往者陳乃膏腴之地,倉廩殷實,戶有絃歌;今觀之,田疇荒穢,閭閻蕭索,民有菜色、此誠凋敝已極之象也。”
“某雖不才,私以為袁氏之基於陳國,譬如稚子嬉於海畔,積沙成殿。觀其形貌,雖儼然可觀,然根基虛浮,全賴沙礫聚散。但遇風波微興,潮汐輕湧,則必崩然瓦解,無復存焉!”
“明公順天應人,陳國之民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屆時撥亂反正,破陳國逆賊如摧枯拉朽耳!”
“陳國既下,明公遣兵自相縣西出,陳國則自苦縣東出,但使兩軍會師於費亭,便可斷其糧道,隔絕沛國曹軍與梁國之間的聯絡。”
“如此,後路既斷,曹孟德焉有活命之理?”魏哲聞言當即拊掌而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