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有言: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今夜雖無絲竹管絃之樂,但魏哲之心卻同古人。
而對於張昭這樣的“嘉賓”,他自然不會讓明珠蒙塵。
於是魏哲當場便邀請張昭加入幕府,拜其為議曹從事。
對此張昭欣然應之,全無當初面對陶謙徵辟時的抗拒。
魏哲高興之餘便索性讓張昭負責起草《剿賊令》,策動下邳國抗曹。
如果說剛才的亭間問策是第一道面試的話,那麼這次實踐就是第二道考驗。
張昭明白此中深意,但還是泰然自若的接下了這份差事。
並且針對如何治理徐州乃至於中原之地,提出了很多確實可行的見解。
這讓魏哲頓生相見恨晚之意,當即秉燭夜談。
隨著夜色漸深,魏哲終於意猶未盡的放過了張昭,讓糜竺領他至廂房住下。
深夜,朦朧的月光隱隱透著絲絲寒意。
迴廊之下,糜竺沉默片刻之後終於眼神複雜開口道:
“足下屢次拒絕州郡徵辟,今夜卻主動上門自薦,何以前倨後恭乎?”
按理說糜竺和張昭乃是鄉黨,天然就具有共同的政治立場,在鄴城幕府人才濟濟的當下,他們徐州士人更應該團結對外才對。
但……糜竺就是忍不住。
當初他這個徐州別駕之職就是張昭不要,陶謙才轉而徵辟糜竺。
從這個角度來說,糜竺應該感謝張昭才對。
可人性就是這麼複雜。
糜竺固然欣喜於能躋身別駕之位,但心底對張昭卻一直耿耿於懷。
嫉妒也好,不服也罷,終究很難以平常心對他。
然而面對這看似嘲諷的話語,張昭卻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只見他毫不在意的輕輕一笑道:
“彼一時,此一時。陶恭祖不過一守戶之犬爾,焉能與驃騎將軍相比?”
“而今天下英雄雖多,然唯有魏公可致太平。某雖不才,願附驥尾!”
聞聽此言,糜竺當即默然,心中只感覺五味雜陳。
……
翌日,彭城南郊。
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殘月尚未完全隱退,凜冽的寒氣籠罩著曠野,枯草上凝結著霜花,讓人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做倒春寒。
然而相比於死寂的荒野,魏軍大營中卻忙得熱火朝天。
連綿的營帳如灰色的蘑菇般散落,隨著刁斗的敲擊聲驟然停止,便聽見將校低沉而急促的呼喝“拔營!”“整隊!”轉眼間聲音便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傳遞。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萬餘步騎便從一間間營帳中魚貫而出,動作迅速卻有序。只見他們熟稔且沉默地捲起鋪蓋、氈毯,拆除帳篷支架。輜重營則開始檢查車輛、捆綁物資,木輪與繩索摩擦發出吱呀聲。
大營下風口,伙頭軍則忙著潑滅灶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鐵鍋裡殘留的粟米粥香味影響,隔壁馬廄處傳來戰馬不安分的嘶鳴和噴鼻聲,蹄子刨著凍硬的土地,砸出一陣悶響。
只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正當魏軍上下整裝待發的時候,卻見數隊輕騎揹負角弓、腰挎短刀,如離弦之箭般從大營中射出,很快便消失在朦朧的霧氣之中。
他們便是前哨斥候,負責偵察前方數十里內的敵情、水源和道路狀況。
斥候就是這樣,永遠要比大軍的動作快上一步。
即便眼下彭城國已經歸屬魏哲治下,但他卻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無論身在何處,斥候必須前出三十里,這一招魏哲是和皇甫嵩學的。
當初黃巾之亂時,漢軍就在這方面吃過大虧。本以為收復失地後周圍就安全了,卻沒有想到那只是波才推出的替死鬼,他竟率精銳隱藏在暗處。
結果朱儁一著不慎,就這樣被波才擊敗,令潁川黃巾氣勢大漲。
若不是皇甫嵩及時挽回局勢,潁川黃巾恐怕都要攻打司隸了。
可以說黃巾之亂的那十個月的經歷,是一場讓魏哲終身受益的實踐課!
無論是勝利還是戰敗,求知心切的他總能從中學到點什麼。
皇甫嵩也好,朱儁也罷,甚至連張角領導的黃巾軍都是他的學習物件。
畢竟有些時候失敗的案例比成功的經驗更加珍貴!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支魏軍士卒雖未著甲,但卻時刻持兵。
而這便是魏哲麾下輕裝行軍的極限了。
再如何追求行軍速度,他也不會將刀劍器械集中用輜重車輛運送。
“咚…咚…咚…”
隨著一陣沉悶而有節奏的鼓聲響起,大軍終於開拔。
高聳的中軍帥纛之下,只見旗幟如林,獵獵作響,各營、各隊的認旗、號旗,色彩各異,在晨風中翻卷,形成一片移動的“旗林”,緩緩朝著沛國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