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魏哲登位“魏公”,驃騎將軍幕府轉眼便成了過去式。
但新的幕府該如何設立,甚至要不要設立,都成了未知數。
畢竟魏公國迥異於一般幕府,論體制已與邦國無疑。
故此荀攸出於穩妥的考慮,建議最好仿照大漢朝廷在魏公國中設定丞相、太尉、大將軍、尚書、侍中等文武百官。
並且魏哲這位立業之主也當興建魏公國的社稷宗廟,祭祀祖宗。
後半段魏哲覺得沒有問題,但是前半段魏哲十分抗拒。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這不僅僅是一種選擇,更是一種社會規則。
漢制綿延多年以致有今日的局面,就說明它必然存在不足。
魏哲若是全盤吸收漢制,那豈不是換皮不換骨?
但如何棄其糟粕,取其精華,卻又成了一個問題。
當然,用春秋戰國時期的制度自然是不行的。
別的不說,單單秦漢兩朝這五百年來的生產力發展就足矣淘汰周制了。
若是用春秋的古法治理如今的天下,那魏哲豈不成了第二個王莽?
屆時穿越者大戰氣運之子的場面恐怕就要再次出現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全盤拋棄漢制另起爐灶好像也不行。
魏哲想了想總覺得這樣有點太冒進了。
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蛋,治理天下太冒進了也容易要命。
念及此處,魏哲並沒有立刻做出決斷,而是與國淵、荀攸、戲志才三人將漢制從上到下的都羅列出來書於木牌,掛在牆上。
然後四人則開始針砭時弊,將往日沒辦法上書的弊端盡數寫出。
反正漢室都要沒了,在魏哲的挑頭下幾人直接暢所欲言。
這便是魏哲思量再三才勉強想出的一個解決之道: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
將天下事化繁為簡,從而尋找出其中的最優解。
而要解決問題,那就得先找出問題。
……
午後,政事堂內。
荀攸開口便是王炸,直指宦官問題:
“漢高之時雖有宦官受天子親近,然不過一寵臣爾。”
“前漢武帝時,為了削弱丞相與外朝,方才大力提拔內朝官,使得本來只是掌管宮內雜務的尚書檯日益重要,大量宦官得以充任中書令等職,接觸機要政務,此乃禍亂之始也!”
“及至前漢末年,元帝優柔寡斷,體弱多病,難以理政,便偏信宦官,乃令中書令石顯掌控機要,專權十數年。打擊異己,把持朝政,賣官鬻爵,貪贓枉法,便是元帝之師、前將軍蕭望之亦難倖免於難,被迫自殺。”
“若非成帝繼位,石顯恐怕依舊要把持天下權柄為禍。”
說到這裡,只見荀攸走到牆邊指著尚書檯一眾木牌道:
“是故本朝世祖開國之後引以為戒,嚴禁宦官典領尚書檯,尚書檯全部任用士人,乃至於限制宦官子弟為官,便是防止宦官掌權後結黨營私,染指尚書事務。”
“若非先帝晚年昏庸,使趙忠為車騎將軍,錄尚書事,天下事未必會如此。”
“是故,若立公國之制,首要當防宦官之患。”
倒也不能怪荀攸對宦官有這麼深的惡意,實在是他們荀氏吃足了宦官的苦頭。
從他爺爺那輩,到他父親,乃至於他這一輩都被宦官禍害的不輕。
譬如光和年間,中常侍唐衡欲將女兒嫁予傅公明,遭拒後轉許配荀彧。
即便唐衡不是宦官,這種行為對荀氏也是一種羞辱了。
更別說唐衡本就是“宦官五侯”之一,貪暴囂張,臭名遠揚。
然而荀彧之父荀緄因畏懼宦官權勢,只能主動促成,讓荀彧娶妻唐氏。
為此潁川荀氏有段時間都深受士林詬病,認為他們巴結宦官,有汙家聲。
然而對於荀攸的視角,戲志才卻不怎麼贊同。
出身寒素的他固然也厭惡宦官,但卻沒有像荀攸那樣深惡痛絕。
“世祖立臺閣,乃是為了防止三公獨大難制。”
戲志才走到荀攸身旁指著尚書檯上方的三公木牌,侃侃而談道:“世祖重用尚書檯,自此三公失權,事歸臺閣。”
“此事無可厚非。”
“以我之見,外戚之患更甚於宦官之禍。”
戲志才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甚至只提了兩個人,便讓荀攸也不得不點頭。
原因無他,只因他說的是王莽和梁冀。
要知道漢成帝時雖然解決了宦官亂政的問題,但卻迎來了更大的危險。
因為漢成帝繼位後,王鳳以皇太后王政君兄長身份任“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集軍權、行政權於一身,自此開始了“王與劉,共天下”的時代。此人專斷朝政十一年,形成“王鳳專權,五侯當朝”的局面。
即便後來王鳳病死,前漢朝政也幾乎完全被外戚王氏把持。
王鳳臨終前推薦堂弟王音接任,成帝便授其“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
此後王商、王根、乃至於王莽都悉數執掌朝堂。
“大司馬,領尚書事”,幾乎都成為了王家人的標配了。
即便後來末代天子漢平帝繼位,卻已經奈何不了王氏了。
在長達四十年的時間裡,王氏就這樣接力成為大漢天下的主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王莽篡漢其實是水到渠成的結果,一如司馬家。
只聽得戲志才一臉嚴肅道:
“前漢有亂賊王莽,本朝亦有跋扈將軍梁冀。”
“梁冀縱然未曾篡位,然廢立天子者三,甚至毒死少帝,其行與王莽無異。”
“宦官亂政固然可恨,然終不能謀朝篡位。”
“與之相比,外戚之禍若起,則有天地傾覆之危。”
說罷戲志才便朝魏哲一禮,肅然道:“為天下計,還請明公絕外戚掌權之路。”
聞聽此言魏哲若有所思,但沒有立刻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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