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你拿住我再說吧!”魏聰笑道:“還要講嗎?”
盧萍強壓下心中的怒氣,講述起來:原來漢順帝劉保去世後,立其長子,剛剛兩歲的太子劉炳為帝,即為漢衝帝,然而漢衝帝在次年即公元145年二月也去世了。這位自然不可能有兒子,於是選拔繼任者的問題就擺在了當時人的面前。依照東漢的慣例,選拔新帝將由梁太后、大將軍梁冀以及代表外朝的三公共同商議之後決定。可是在這個問題上,代表外戚的大將軍梁冀和代表外朝執行機關的太尉李固產生了分歧,李固認為時下天下不穩,應當選拔一個年齡較大,有德行的賢德之君,就好像周勃立文帝,霍光立宣帝一般,而不可貪戀權勢,故意立一個幼年為君。所以他舉薦清河王劉蒜。而大將軍梁冀和太后還是選擇了樂安王之子,時年八歲的劉纘(漢質帝)。
不過這並沒有損害李固和梁家的關係,畢竟李固當初接受過大將軍梁商(梁冀和梁太后之父)的舉薦,算是梁家的故吏。可漢質帝也沒有在位多久,登基不久後就被梁冀毒死。於是梁冀就再次召集三公、二千石官員和列侯,共同討論繼承帝位的人選。李固、胡廣、趙戒(三公)及大鴻臚杜喬都建議立清河王劉蒜。但梁冀想立蠡吾侯劉志為帝,眾人不同意,梁冀憤憤不樂,可又沒有別的理由可以改變眾人的主意。
中常侍曹騰因為之前拜訪劉蒜時,劉蒜沒有向他行賄,聽說此事後,便在夜裡到梁冀那裡,勸說其立劉志為帝。第二天再次商議時,梁冀意氣洶洶,而言辭激動,外間過道上藏有兵士。自胡廣、趙戒以下的官吏,沒有不害怕的。都說:“只有大將軍發令就是。”可是李固與杜喬仍堅持原來的意見。梁冀大聲宣佈“罷會”。可是,李固仍認為劉蒜是眾望所歸,於是再次寫信勸說梁冀,梁冀更加憤怒。便勸說太后,先將李固免職。最後立劉志為帝(即漢桓帝)。
“這麼說來,這清河王劉蒜還真是沒有帝王之命呀!”聽到這裡,魏聰笑了起來:“不過他兩次爭位失敗,居然還能活到現在,還真是運氣不錯。我若是他,只怕早就把王位傳給兒子,找個地方隱居避禍。他居然還敢這般跳騰,當真是嫌自己命長了!”
盧萍聽魏聰這番話,神色微變,嘆道:“你這人雖然孤陋寡聞,人倒是極聰明。不錯,那梁冀擁立劉志登基之後不久,便使人搞出了一樁冤案:說妖人劉文、劉鮪欲立清河王劉蒜為天子。最後雖然沒有查出劉蒜與這兩人有切實關係來,還是將其貶爵為尉氏侯,流放桂陽!”
“自古以來爭奪大位本就如此,勝者上天,敗者入地。這清河王劉蒜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反過來也是一樣。不過他竟然沒有在途中病死?看來當今天子還真是仁厚之人呀!”
“不!”盧萍搖了搖頭:“那劉蒜得知自己被治罪之後,立刻就服毒假死脫身了!”
“這還差不多嘛!”魏聰笑道:“不過這劉蒜還真有一套,被捲進這種大事兩次居然還能全身而退。”
“這又算的什麼!”盧萍撇了撇嘴:“他本就是道家不世出的天才,這假死脫身,金蟬脫殼本就是道家根子裡的本事,他這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照我看,他當初爭奪帝位前就早已做好了失敗後脫身的準備了!”
魏聰聞言一愣,旋即笑了起來,這女道雖然嘴上說的難聽,但還真是切中了道家的要害,這門學說從老子到莊子,再到張良一脈相承下來,其學說一言而蔽之就是“苟”。老子說舌頭軟而牙齒硬,但牙齒掉光了舌頭卻還在;莊子說神龜寧可活著拖著尾巴在泥沼裡打滾,也不想死了遺骨被供奉在廟堂裡當寶貝;張良作為漢初三傑,幫助劉邦取得天下後,就拒絕賞賜,深居簡出,明哲保身,儘可能從權力漩渦中脫身,甚至辟穀修行,修道養精,靜居行氣,不久後就病死了。有人說他其實並沒有真的病死,而是假死脫身,與赤松子同遊成仙了。
道家之人可從來不講什麼直道而取,什麼捨生取義,他們信奉的是無可無不可,無為無所不為,存在就是一切,一切為了存在,榮譽、禮義、孝悌這些世人看的至高無上的東西,在道家人眼裡根本無所謂。所以道家自古盛產陰謀家,謀士,《陰符經》這種道家經典也被視為兵法治國之策。換了旁人在劉蒜這個位置,有膽氣的自裁,沒膽氣的被賜死,卻不會捨棄與生而來的榮華富貴,隱姓埋名遁入草莽之中逃生。畢竟對很多人來說,這可能比死還要痛苦的多。
“照我看,這劉蒜輸的倒也不冤!”魏聰笑道:“別人爭奪大位,都把一切都拼上去尚且不夠,他倒好,先把自己的退路安排好了,連中常侍曹騰這等宮中之人都捨不得,能登上大位才見鬼了!”
“你這話說的倒是沒錯!”盧萍點了點頭:“當今天子能贏,就是因為他娶了梁太后的妹妹。劉蒜卻以為有朝臣士大夫支援就足夠了,確實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你說了這麼多,還沒有說到關鍵。那劉蒜為何要害聶整?”魏聰問道:“這兩人風牛馬不相及,r認識都不容易,總不會是因為私仇吧?”
“自然不是!”盧萍笑道:“劉蒜可不只是讓我殺聶整,這就是個開始,。畢竟這聶整名滿豫章,他一旦出事,至少豫章各地的豪傑都會來拜祭他,若是抓住一個機會的話——”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卻不說了。
“哦,這麼看來,這廝圖謀甚大呀!”魏聰笑了笑:“那他把這一切都交給了你,自己去做什麼了呢?”
“他沒有說,不過若是我猜的不錯,他應該去荊南四郡了。據我所知,他這兩年與武陵蠻和南方不少山越宗帥走的很近,這次的亂事鬧得這麼大,應該也和他有關!”
“武陵蠻?山越宗帥?”魏聰聽到這裡,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如果這女道沒有猜錯,那這位與天子大位失之交臂的清河王可謂是所謀甚大了。由於東漢帝國的政治經濟重心還在北方黃河流域,史書上對東漢末期南方的記錄是很少的。魏聰穿越後才發現,的確當時長江流域,尤其是長江以南的荊州南部、揚州的豫章郡的確人口稀少,開發程度很低,但比起西漢初年還是強多了。而且在官府控制之外還存在大量人口,以山越、宗帥、蠻夷的形式存在。更重要的是,在京杭大運河還不存在的當時,南北交通條件遠遠不如後世那麼發達。如果能夠控制住幾個要點,就能截斷南北交通,再整合好當地的力量,就完全可以藉助地利,對抗中央的征討,自立為王,這一點在後來孫策割據江東得到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