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知道我們當初舉兵叛變就是為了回家!”錢文低聲道。“沒錯,我知道,校尉也知道!但是他不在意!”黃平笑道:“你要不要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
“校尉當時是這麼說的:你們舉起叛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可能回去了。就算你從我這裡逃走了,歷經千辛萬苦安全回到家裡,見到父母妻兒,也不可能回到過去的生活。一個亭長就能把你捆起來送到縣衙去,等待你的只有無盡的苦役;就算你能逃入山林之中,那又如何?難道你的父母妻兒也跟著你一起逃?山林裡沒有田地、沒有房屋,沒有糧食,沒有藥物,你還要防備野獸、蠻夷和追捕之人,你們能靠什麼過活?所以只要你們別犯蠢,別自己騙自己,就會明白逃回家中是最蠢的選擇!”
“那,那我們應該怎麼辦?”不知不覺間,錢文已經是滿臉淚水,這個如鋼鐵一般堅強的漢子內心深處最隱秘的一塊已經被觸動了。
“我哪裡知道!”黃平笑了起來,他將錢袋塞進錢文手中,附耳低語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校尉現在和你們一樣,他也是一個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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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聶府。
周氏解下內衣,邁入澡桶中,溫熱的水淹沒她的肩膀,她閉上眼睛,後腦靠著桶壁,發出舒適的呻吟。在燭光的照射下,她的面板白皙有如最好羊脂玉,隆起的胸脯在水下若隱若現,濃密的長髮鬆散開來,漂浮在水面上。
“夫人,您真好看!”一旁正在替周氏打理頭髮的婢女笑道:“莫說是已嫁的婦人,就算連未婚的閨女算一起,整個柴桑都沒有能和您比的!”
周氏嘴角微微翹起,她沒有說話,另一名正在替她修理指甲的婢女笑道:“柴桑這種地方又會有什麼好女子,除了湖沼就是山林,女人也都土的要命,連個頭臉生的清楚點的都少見,如何能和夫人相比!”
“是呀!”梳頭婢女笑道:“不過我聽說廬江那邊要派些人來了,總算有幾個懂得伺候人的了,夫人這幾年吃了那麼多苦!”
“廬江派人來?”周氏的眼睛突然睜開,喝道:“你從哪裡聽說的?”
梳頭婢女被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婢子是聽侍候九郎君的小翠說的,她說九郎君說過幾日廬江那邊就要派人來柴桑!”
“周平這個混蛋!”周氏頓時明白了過來:“又在揹著我胡搞,快,替我更衣!”
“是!”梳頭婢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替周氏擦乾身體,換上衣衫,梳理髮髻,然後周氏便急匆匆來到後堂,看到周平正在堂上和幾個管事說事,周氏強忍住胸中的怒氣,對管事們揮了揮手:“你們幾個先退下,我有事要和九郎說!”
“喏!”管事們應了一聲,紛紛退下,周平有些惱怒的說:“阿姐你這是幹嘛?我正說到一半呢!”
“老九,我問你這些日子你都揹著我都幹了什麼?”周氏問道。
“揹著你幹什麼?”周平有些莫名其妙:“還能幹什麼,打理家業呀?”
“打理家業?”周氏問道:“那你幹嘛從廬江那邊調人來?這裡的人還不夠你差使?還有,這家裡的事情本來就各有各的管著,需要你來打理什麼?”
“阿姐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周平笑道:“不是阿姐你是個女的,很多事情不方便管,我才出頭替您代勞?至於廬江那邊來人,可不是我說了算的,這個你也應該知道吧!”
“聶家的事情本來就各自有人管的,好端端幹嘛要去亂動?更不要說你來代勞了!還有,再怎麼說這裡的一家之主是我,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隨便派人來,就算是廬江母家也不成!”
“哈哈哈哈!”周平笑了起來:“阿姐你忘性真大,才幾天功夫就成一家之主了?你忘記當初是怎麼求著周顯那老酒鬼往家裡搬救兵了?還一家之主?沒有我帶兩百人來,你鬥得過聶生那小兔崽子?只怕那姓魏的早就成了你的入幕之賓,這份家業也早就姓魏了吧!”
“你——”周氏被氣的滿臉通紅,高聳的胸脯不斷起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周平冷笑道:“阿姐你不要忘記了,當初讓你給聶整那死鬼當續絃,目的就是為了藉助聶家之力,向豫章這邊拓展家業。這一點你在出嫁之前就知道的,現在聶整死了,計劃有變,那就改為將聶家變為我們廬江周氏的分家,先吃下來,再做下一步打算。換句話說,這裡的事情應該由我做主。你如果老老實實配合,那我還能容你和那兩個兔崽子安生度日;不然,就讓家中隨便找個人把你再嫁出去。”
“你敢——”周氏大怒,還沒等她繼續叱呵,周平就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的衣領:“不敢?你還不明白嗎?當初家裡讓你嫁給聶整,就是想利用你控制他。現在他已經死了,聶家也已經被我控制了,你在這裡就沒有用了。不過你還年輕,長得也很漂亮,如果再嫁出去的話,應該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娶你的,也算是為家中出了一份力的!”
周氏只覺得領口越揪越緊,當然,最讓她恐懼的還是周平的那番話。她都是個驕傲的女人:美麗、出身高貴、富有,有勇猛而又深愛自己的丈夫,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但現在丈夫死了,自己的美貌和財富成為了招來禍患的誘因;本應是自己後盾的家族卻搖身一變成了敵人。她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軟弱,毫無反抗之力,不由得潸然淚下。
周平將周氏的視為軟弱和恐懼,他得意的鬆開右手,用男人覬覦美麗女人的那種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周氏,笑道:“其實阿姐你也不必害怕,你長得這麼漂亮,應該還是能找到一個不錯的新丈夫的,不過這次你要好好選選,千萬別再找一個像聶整哪樣的短命鬼就是了!那樣的話,我就又要辛苦一趟了!”說到這裡,他不禁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你的話我記住了!周平你這個混蛋,我一定要給你好看!”
看著周平離去的背影,周氏又氣又恨,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美麗的嘴唇已經被牙齒咬破,流出殷紅的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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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莊園背倚著一個山坡,面臨著湖面,目光所及之處,皆為其所有。作為柴桑有名的大姓,據說血脈可以追溯到春秋時的白公勝(羋姓,熊氏,名勝,楚平王之孫,楚太子熊建之子,隨伍子胥逃亡吳國,後被楚國召回,封為白縣(今河南息縣東)縣尹,故號白公)。聶整的第一任夫人便是白氏,魏聰抵達柴桑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帶著聶生,前去拜訪他的母家。
“在下魏聰,拜見白公!”魏聰在看到白戚第一眼,就明白為何聶生沒有選擇投靠舅舅,而是拜自己為義父了。這位白家當代家主應該是害了痛風,他的手指關節已經腫脹變形,走路也一瘸一拐,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為外甥遮風擋雨,奪回家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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