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86章 招納

應奉用屏風後銅盆裡的水擦了把臉,向書房走去,他走進門,看到羅宏正站在窗戶旁,看著外面的夜空,應奉能從他的臉上看到焦慮和緊張。

“能在江陵看到你,看來巴丘之圍已經解了!”應奉笑道。“是的!魏校尉兩戰兩勝,解了巴丘之圍!”羅宏轉過身來,嚮應奉躬身行禮:“我聽人說,若想面見主人,就必須先經過您的同意,是這樣嗎?”

“這倒不是!”應奉笑道:“只是馮車騎手頭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若要每個求見的人他都要見的話,他有十個身子都不夠用,所以我負責將求見之人預先篩選一下罷了!”

羅宏目光閃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說要緊事,他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遞給應奉:“這是魏校尉讓我轉交給主人的!”

“哦?報捷文書嗎?”應奉隨手接過,卻沒有看:“你一定親眼目睹了戰況吧?他還真是個聰明人,派你回來一趟,這樣就不用擔心他的軍功被貪墨了!”

“不——”羅宏露出一絲苦笑:“魏校尉他讓我回來,不是因為這個。”

“哦?那是因為什麼?”應奉笑了起來:“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他殺了巴丘縣尉王圭!”羅宏答道:“他說讓我把當時的情況全部據實稟告給主人!”

“什麼?”應奉嚇了一跳:“你是說他擊敗賊寇,解了巴丘之圍後,又把巴丘縣尉給殺了?”

“嗯!”羅宏苦笑一聲,將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應奉聽罷了,神色有些怪異,他知道羅宏是絕對不會對馮緄撒謊的,而此時說給自己聽和說給馮緄並無兩樣。而從這件事情本身來看,魏聰因怒殺人和給自己留下的平日裡心機頗深的印象截然相反,只能說這個人性格很複雜,既有心機深沉多謀略的一面,也有任俠使氣的一面,這麼說來,倒是自己有些看錯他了。

“郎中,郎中!”羅宏見應奉半響無語,便低聲道。應奉吐出一口長氣,恢復平日的沉靜:“那魏聰可有說接下來會怎麼辦?”

“他詢問我可否戴罪立功,功過相抵。我說朝廷法度嚴密,恐怕不成。不過我說天子身體多病,若是拖延些時日,等到新帝繼位,自然會大赦天下。他這個罪花些錢應該就可以贖了!”

“那他怎麼回答的?”應奉問道。

“他當時倒是沒有說什麼,想必有些話他不會和我說,畢竟我又不是他的心腹!”

“嗯!”應奉這才想起來手中還有魏聰的信,他拆開看了看,苦笑道:“好個果決之人,還真是不給別人留一點餘地,也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怎麼了?”

“那魏聰在信中已經辭去了討逆校尉的官職,他將印綬留在營司馬趙延年那兒,棄官而去了!”

羅宏有些茫然的看著應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應奉方才說的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大體來說,東漢三國軍官的升遷途徑是由都尉——雜號校尉——中郎將——偏將軍——雜號將軍——四徵四鎮——車騎將軍、驃騎將軍、大將軍這個順序來的。基本來說,車騎將軍,驃騎將軍、大將軍是可以和三公齊平的大員,要麼是朝廷重臣名將,要麼是外戚、極為受寵的宦官;四徵四鎮都是指揮一個方面的大將,都督若干將軍作戰;中郎將、偏將軍和雜號將軍一般統領一軍;雜號校尉一般統領一營兵,或者別部。

魏聰這個討逆校尉看上去不大,但已經邁上了東漢武人的“光榮之路”。如果他沒有殺王圭,以他這次的戰功,應該就可以升遷中郎將了,仗打完之後基本就是一州兩千石。更重要的是,魏聰不是那種光桿,他是“帶資入組”的,他手下那千把甲仗齊全的精兵,都是他自己掏錢募集的,這就意味著即便仗打完了,他的軍職被解除之後,這股軍事力量會成為他的部曲。朝廷可以把他派到那種久亂求治的州郡,讓他搞定地方上各種問題,像這樣的州郡在當時是很多的。他的升遷速度會快很多。但奇怪的是,魏聰竟然把這個“大好前途”放棄了。

“魏校尉這又是為何呢?明明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羅宏低聲道。

“我也不知道!”應奉搖了搖頭:“也許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或者他覺得自己沒有把握脫罪,所以不想去冒這個險,寧可逃亡!”應奉想了會,突然問道:“對了,他信裡說已經把討逆校尉的印綬交給軍司馬趙延年了,你覺得這個人如何?”

“郎中,趙司馬我只見過他一面,不過這個人肯定是個老兵,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兵士們都很信任他。”

“那他對魏聰呢?是不是特別忠誠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羅宏搖了搖頭:“不過魏校尉願意把印綬交給他,應該是很信任趙司馬的!”

“嗯,我明白了!”應奉點了點頭:“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先退下去歇息吧!”

“多謝郎中!”

待到羅宏離開,應奉又將魏聰的書信拿出來又看了一遍,帛布上的清雋而又流暢的字型讓應奉下意識的伸出指頭臨摹了起來,他不由得發出低沉的讚歎聲。

“妙,真是妙呀!便是杜度,蔡邕也不過如此了!當真是奇怪了,我怎麼覺得那魏聰在寫這份書信的時候不是被迫辭官,而是脫去桎梏得自由呢?”

應奉停下臨摹的指頭,搖了搖頭,他無法想象一個因為一時衝動殺人而失去前程的人會寫出如此清雋靈動的文字來,除非魏聰的修養已經到了“不滯於物,不困於心,不亂於人”的境界,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一怒殺人呢?

“魏孟德,魏孟德,你到底有多少張臉呢?”應奉嘆息道,他的心中有一種預感,這個男人絕不會就這樣消失的。

——————————————————————

不知不覺間,《太平記》的第一卷已經結束了,魏聰也完成了從流亡者——進入體制——體制的反叛者這三部曲。

有人說,所有的穿越者都是天生的反叛者,這話其實說的沒錯。不管魏聰在當時混的多麼如魚得水,在內心深處他對當時的一切都是持批判態度的,只不過他力有未逮,不得不虛與委蛇罷了。

所以魏聰衝出帝國的桎梏,恢復反叛者的本色就是時間的問題,而這一天終於來到了。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還會重新穿上絳色武袍,戴上武冠,相信我,這不過是又一次虛與委蛇罷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那個反叛者,總有一天,他會把現有的一切砸的粉碎,在此之上重建他的國家。

所以請看本書的第二卷——身處江湖遠。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