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48章 大俠

“我代替張伯路?”魏聰不禁笑了起來:“我可是州郡府吏呀!再說了,我又不是張伯路,橫行江表十幾年,還是個外鄉人,別人憑什麼服氣聽我的?”

黃勝見魏聰沒有直接拒絕,暗自鬆了口氣,趕忙笑道:“郎君,您當州郡府吏與這並不衝突呀!再說,您若是不想自己出面,也可以派一個信得過的手下作為您的代理人,只要打著您的旗號也是一樣。至於別人會不會聽您的,這個您無需擔心,此番您斬殺張伯路,盡滅其家,您的聲望只會在張伯路之上,周圍幾個州郡絕對不會有人敢抗拒您的調解的!”

“殺了張伯路聲望就在他之上,能夠取代他?”魏聰有些被弄糊塗了:“若是如此,那張伯路這些年豈不是三天兩頭被人刺殺?”

“事情不是這樣的!”黃勝解釋道,原來依照當時的風俗,想要取代張伯路的江湖地位,光是殺掉他還不夠,還要證明有超過其本人擁有的力量。魏聰先在水戰中擊殺了張伯路,又在陸戰中打垮了張家豢養了十幾年的絳衣眾;最後還在短短几天時間裡攻陷了以堅固險要聞名的張家鄔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擁有碾壓昔日威名赫赫的“絳衣將軍”的實力,自然可以接替張伯路的江湖地位。其他競爭者只要不想落到張伯路同樣下場,就不會跳出來抗拒。

“郎君請放心,老朽敢擔保,用不了多久,您擊殺張伯路,攻陷其鄔堡的事蹟就會流傳開來,您的聲名自然會遠播江表。那時即便您閉門不出,也會有人上門請您前去調解糾紛。”黃勝笑道:“而且這種事情也是名利雙收,當初張伯路一年下來,少說也能靠這個入手錢百萬,糧米三四千斛,布帛兩三千匹呢!”

“這麼多?”魏聰被黃勝口中驚人的數字嚇了一跳。

“那是當然!”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你才知道’的笑容:“依照慣例,若是因為財物田地的糾紛,調解事成之後,前去裁判的人可以拿一成;若是因為其他的,也要有相應的贈禮。否則張伯路憑什麼能在自己家裡養三四百衣錦食魚的亡命少年?那些亡命徒可不是蔬食布衣就能打發的。只靠攔江打劫?這種事情哪有日日都有的,而且打劫來的贓物處理起來麻煩得很,哪有這個來的方便!”

“老丈,你和我說這些,想必自己也是有所求吧?直接說出來吧,只要不違背法度,魏某都會應允!”魏聰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出這老人是有所求,否則也不會把這麼大一樁好處送到自己嘴邊來。當然他並不在乎這點。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世上做事不為名,不為利的人又有幾個?若是不肯與別人分享好處,只怕就算一家之人,也難以使用吧?

“郎君果然大度!”黃勝面露喜色:“老朽所求有兩件事:第一件是一樁舊事,老朽三弟有一個孩子,昔日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張家人,被打成重傷而死,我那三弟因此鬱鬱而終。所以——”說到這裡,黃勝那雙老眼死死的盯著魏聰,滿臉都是期待之色。

“你的仇人就在那些俘虜裡嗎?”魏聰笑道:“這個好說,你若是私下報仇,我就把人交給你,你若要明正典刑,明日我便在眾人面前申明其罪,然後交給你處置!如何?”

“多謝郎君!”黃勝大喜,連連伏地叩首。

“老人家免禮!”魏聰伸手虛託:“我為民官吏,為民申冤這也本來就是我的本分,你回去後可以告訴其他人,若是也有類似冤情的,可以來向我申訴!”

“多謝郎君!”黃勝抬起頭來,雙目紅腫,臉上滿是淚痕,他嘆道:“老朽本以為此生已無機會報得此仇,卻想不到——!天可憐見,天可憐見!老朽就是明日便死,也有顏面去見老三和那苦命的侄兒了!”

“老丈方才說有兩樁事,那還有一樁是什麼事?”

黃勝面色微紅,苦笑道:“從事郎君,老朽有個小兒子,名叫黃平,也沒什麼本事,平日裡都在鄉里浪蕩,也不肯做田裡的正經營生,都快三十了,還沒娶妻婚配。這不成器的東西讓老朽操碎了心,也不知老朽百年之後,他落得個什麼下場。”

魏聰聽老頭抱怨自己不成器的小兒子,表面上裝出一副頗有同理心的樣子,心中卻暗自驚歎眼前這老漢的身子骨,他都七十八了,最小的兒子還沒三十,豈不是都五十才生下來的?著實是老當益壯。

“老丈是想要為令郎在衙門謀個差使?”魏聰問道。

“這倒不是!”黃勝搖了搖頭:“犬子那個浪蕩性子,著實不是在衙門當差的貨色,若是硬要讓他當差,反倒是害了他。不過犬子有一個好處,為人倒也還豁達,上至州縣官吏,下至販夫走卒,都能坐下共飲,一座皆歡。您裁判衝突之事,也需要一個人頭熟的往來奔走,可否收下犬子以為備用?”

看到這老頭死死的盯著自己,一副緊張模樣,魏聰暗想:“這老兒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呀!難怪他方才費那麼大口舌把調解鄉里的事情推給自己。不過這也沒什麼,既然他是三老,其家族在地方上肯定就有一定的勢力,自己一個外鄉人,手下多一個大家族子弟,辦起很多事情來就方便多了。就算真是個酒囊飯袋,養起來就是了,自己難道還少一份錢糧嗎?”

“既然老丈如此信任魏某,那調解鄉里的事情就交給令郎了!”魏聰笑道:“不過魏某醜話說在前面。魏某雖然不過是個賊曹從事,但麾下也有百十人,自有法度約束,令郎來了我這裡,自然也要受法度約束。若有觸犯,卻莫要怪我!”

“這個自然!”黃勝笑道:“郎君若非嚴法度,如何能擊殺張賊?犬子既然交到郎君手上,自然一切聽由郎君處置,老朽絕無二話!”

送走了老人,魏聰吐出一口長氣,站起身來,窗外的橘子樹已經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枝幹,指向天空。魏聰走到橘子樹下,伸手輕輕撫摸粗糙的樹幹,從樹幹的粗細大小來看,這橘子樹應該當初張伯路還沒建鄔堡就種下的。而現在樹木猶在,鄔堡卻換了主人,若是樹木有靈,卻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呢?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呀!”魏聰低聲嘆息道,此時他不由得想起偉大的阿非利加那西庇阿(羅馬名將,迦太基的毀滅者),在看著祖國的宿敵迦太基最後毀滅時,潸然淚下:一個如此偉大的城邦,擁有著遼闊的領地,統治著海洋,在最危急的時刻比那些龐大的帝國表現出更剛毅、勇敢的精神,但仍避免不了滅亡。想想過去的亞述帝國、波斯帝國、馬其頓帝國,還有那個高貴的特洛伊,又有哪個帝國能夠避免這樣的結局。我真害怕在將來有人會對我的祖國做出同樣的事情!如果沒有我的到來,二十多年後的洛陽也會這樣吧?想到這裡,他的眼角也溼潤了。

“郎君!郎君!”

魏聰不露痕跡的擦乾眼角的淚痕,轉過身來:“什麼事,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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