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可殺賊,文可作詩!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呀!”蒯勝嘆道,他看著魏聰,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他向韓純拱手道:“府君得此人才,著實是可喜可賀!”
“哪裡,哪裡!”韓純乾笑了兩聲,剛想說些什麼,有人慌忙從外間進來,對韓純跪倒稟告道:“府君,府君,不好了!”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陸太守剛剛從這裡出去,沒走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嘆息了兩聲,便拔劍自刎了!”
“啊!”韓純神色大變,目光本能的向魏聰看去,頓足嘆道:“罷了,此時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速速準備一副上好棺槨,將陸太守好好裝了吧!”
現在的魏聰終於體會到啥叫如坐針氈了,雖然低著頭,他依然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怪異目光。他哪裡知道這陸舉早不死晚不死,聽了自己剛剛那句詩就拔劍自刎了,在周圍人眼裡豈不是成了自己殺了他?當真是冤枉!
“吾昔日聽說聖人一言以興邦,我倒是沒見過,但魏君今日一言殺人,我倒是見到了!”蒯勝嘆息道,他站起身來,走到魏聰面前,長揖為禮道:“在下蒯安平,南郡人氏,乃本郡功曹,於魏兄才具十分欽佩,今後要多多請教!”
“不敢當!”魏聰趕忙起身還禮,他當然知道,蒯勝擔任的功曹雖然只是太守屬吏,但權位極重,掌握選舉,刑罰,以及太守門下列曹事務,在太守屬吏之中最尊,蒯姓又是南郡數一數二的大族。俗話說流水的太守,鐵打的功曹,從某種意義上講,這蒯功曹才是南郡權力最大的男人。
果然蒯勝表了態,其他幾人的態度也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一張張緊繃著崖岸自高的臉也向魏聰露出了好意的笑容,當然,這不包括黃琬,他依舊是那副老樣子,只是投向魏聰的目光又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諸位!”韓純已經從對魏聰剛剛詩句的震驚中恢復了過來:“我們還是先商議一下應當如何應對漢壽、臨沅陷落後的形勢吧!”
“不錯!”蒯勝也反應過來:“眼下武陵郡已經淪落,夷狄便可直薄我南郡,郡兵羸弱,諸位都是本郡俊傑,吾等祖宗陵墓皆在此地,諸位還需盡力抵禦呀!”
“這是自然!”蒯勝旁邊的高冠長鬚男子冷聲道:“我桓雲回去後立刻召集宗族部曲,整治兵甲,準備抵禦夷狄!不過名正而言順,還請府君先給一個在下一個名義!”
“不錯!武陵蠻犯我南郡,我等責無旁貸!”又有人沉聲道:“只要一聲令下,家中子弟鄉里豪傑自然雲集,便是萬人也是叱吒立備,只是請府君予我等一個名義,不然有些不好看!”
“正是,府君若予在下一份文書,我立刻返鄉著急子弟賓客,數日之內,便有五千之眾,不光自保有餘,還能派兵來協防江陵!”
魏聰坐在最後面,聽著兩廂眾人個個慷慨激昂的表態發言,一開始還為這些人保衛鄉里的積極性和氣概而感動。大漢就是大漢,不像大明士紳那種自私自利的戰五渣,太守一開口,鄉里豪傑就如此踴躍要護衛鄉梓,有這麼好的人民,羌人算個屁、武陵蠻算個屁。
可魏聰聽到後來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什麼五千、一萬,郡兵羸弱,還整治兵甲,協防江陵,你們他媽的到底想幹嘛?是表忠心還是顯示肌肉來脅迫郡守?還有,你們真的能一聲令下拉出來五千一萬兵來?真的假的呀?
正當魏聰驚疑不定的時候,韓純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表忠(脅迫):“諸位的忠心本官都知道了,不過本官已經向馮車騎發去了急信,他本人已經到了襄陽,算來他的前驅應該多則五日,少則兩三日應該就能感到江陵。所以諸位不用太擔心江陵這邊了,只需各守自己的本縣就是了。這樣吧,本官可以在每個縣臨時任命一名郡將,將兵千人。你們從家中挑選一名熟悉軍略的子弟,報上文書來吧!”
“郡守就是郡守,這招連消帶打,果然牛逼!”魏聰心中暗想,韓太守的言下之意很明白:朝廷的大軍就要到了,你們都給我小心點。至於你們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一部分,每個縣可以有一千人,指揮官用你們的人。
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有人笑道:“既然馮車騎馬上就要到了,那武陵蠻也就滅亡無日了!我等自當嚴守本縣,不給夷狄可乘之機!”
“不錯,有千人之兵,守一縣也足夠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照府君之命行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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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功夫後,後堂上就只剩下韓純和魏聰兩人,夕陽將一根根廊柱的影子長長的投在後堂的地面上,讓魏聰想起了監獄的圍欄。再過一會兒,這後堂就必須點燈了!不然,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魏聰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孟德,你若是晚上沒什麼事的話,就留下來陪我喝一杯吧!”上首傳來韓純的聲音。魏聰微微一愣,趕忙應道:“喏!”
讓魏聰驚訝的是,韓純還真是就請自己“喝一杯”,他叫人拿來一罐酒,一盤鹽豆子,一盤醃韭,兩隻漆碗,兩雙筷子,擺放在几案上,然後他就斥退了所有婢女僕役,和魏聰對面而坐,一口酒幾粒豆子,幾根醃韭,就喝了起來。
“鄧忠不是說你最講究口腹之慾的嗎?怎麼今天就這麼幹喝呀!”魏聰暗自叫苦。那豆子鹹的發苦,醃韭更是腥的要命,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他根本入不了口,可韓純卻能吃的津津有味,這廝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沒辦法,魏聰只能索性不碰豆子和醃韭,幹喝起悶酒來。
“孟德,很難入口吧?”韓純突然問道。
“還好,還好!”魏聰強笑道。
“胡說!”韓純猛拍了一下几案,將上面的碗碟震落下來:“我吃的都要吐了,怎麼會還好?方才你也都看到了,我被這些混賬傢伙都逼成什麼樣子了!”
“這些人終歸還是就了府君的範,不是嗎?”魏聰笑道。
“哼!”韓純冷哼了一聲:“我是借了馮車騎的勢,才勉強壓服了這些傢伙,可馮車騎又不會永遠呆在這裡,平定了蠻夷之後就會離開,那時候我又怎麼辦?”
“你那時候估計也快離任了吧?又擔心什麼?”魏聰心中暗想,嘴上卻道:“想必府君已經有成竹在胸了,若是有能用到魏某的地方,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