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6章 田宅逾制

顯然,商鞅在設立這套制度的初衷是為了讓人民去開墾更多的土地,因為只有耕種更多的土地,才能變相的減少自己人頭稅的負擔。而到了西漢初年,由於田租很低(文景時甚至到了三十稅一的地步),這實際上更加劇了土地兼併,因為即便農民失去了土地,也無法擺脫佔稅賦大頭的人頭稅,而限制富人田地佔有數量的爵位又是可以購買的,於是乎土地兼併就發展的更快,產生了大批的失地農民。與後世法律不同,兩漢時期的法律只承認兩種身份:良民、奴婢,不承認依附民和佃農的存在。而對將土地交給良民耕作,收取田租這一社會現象,兩漢有一個專有名詞——役使貧民,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在《漢書酷吏列傳》中多次發現這個專有名詞。役使平民在兩漢,尤其是西漢實際上是一種違法行為,是地方長官的主要打擊物件。

除了自耕農之外,兩漢中央政府只承認私人佔有奴婢和良民僱傭其他良民勞動的合法性,不承認其他的任何形式。所以那些為豪強地主耕種土地,繳納田租的失地農民在兩漢中央政府眼裡,就成了事實上的奴婢。但在兩漢期間私人佔有奴婢的數量是受到嚴格限制的,一個私人最多能佔有200個奴婢,而且主人要為奴婢繳納人頭稅,稅額是普通人的兩倍。

以秦漢為代表的華夏第一帝國的組織架構裡,只有官和民兩個層級,或者說只存在國家和勞動者兩個層級,只有國家才能無限制的佔有勞動人口,只有國家才能以土地的使用權作為報酬來換取勞動者的產品和無償的服務。

當一個私人透過出租土地的方式來讓成千上萬的農民為他無償服務,在國家眼裡這個人也就擁有了等同於國家的權力,實際上就成為了一個不合法的封君。

這個封君撇開國家,獲得了對大批勞動者的直接控制權,在國家允許的範圍之外,掌握了超越自己政治等級的權力,在原有的兩級政治體系裡插入了一個非法的中間環節,這就是兩漢時期不斷打擊豪強大族和莊園經濟的政治邏輯。

於是在兩漢時期產生了一種悖論,兩漢中央政府一方面以二十級軍功爵授田和以人頭稅為主,土地稅為輔的稅賦體制不斷地製造失地農民,迫使其不得不淪為豪強地主的租客。另一方面又拼命的打擊豪強和莊園經濟,禁止其佔有大批土地和失地農民。

在這種悖論之下,農民即不能安穩的當自耕農,也無法安穩的給豪強地主當租客,最終只能被迫逃亡,淪為流民。這種以制度性矛盾而產生的流民潮就這樣形成了,西漢末年的赤眉綠林,東漢末年北方的黃巾、南方的山越,便是這一悖論的結果。

蔡不疑覺得只要國家不多管閒事,這些失地農民來他莊子裡當租客便好了,雖然要繳納一半田租,但比那些被勞役兵役口賦算賦弄得焦頭爛額的自耕農還是要強多了,自然流民問題就解決了;在趙延年看來,不是你們這些豪強地主大肆兼併,欺壓良民,那些小民也不至於跑到山裡去當山越。從某種意義上講,蔡不疑和趙延年他們兩人其實都沒錯,錯的是已經落後於時代的秦漢第一帝國體系。

當然,魏聰並不知道蔡不疑與趙延年的這場爭論。此時的他已經從剛剛戰勝強敵的興奮中恢復過來,巨大的疲勞一下子淹沒了他。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正在向下墜,。就好像掛上了兩個鉛塊。旁邊的王壽是個有眼色的,立刻對旁人喝道:“阿葛,你帶來的羊皮呢?快拿來鋪開,伺候郎君歇息!”

“誒!”王葛應了聲,趕快將皮褥子鋪在石頭後避風處被火堆烤熱的地上,王壽小心的檢查了下,又將旁邊的柴灰掃開了些,這才扯了扯魏聰的衣袖,先指了指地上的羊皮褥子,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多謝了!”魏聰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向王壽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羊皮褥子旁,和衣躺下了。

“魏郎君呢?”蔡不疑回來後往左右看了看問道。

“在石頭後面,已經歇息了!”王壽低聲道:“我讓阿葛鋪了羊皮褥子!”

“嗯,你做的不錯!”蔡不疑長出了口氣,盤膝坐下,臉上露出了疲倦之色。王壽湊近了,低聲問道:“遊徼怎麼了?那賊子說了什麼?”

“將死之人,無論說什麼都無需放在心上!”蔡不疑笑了笑:“只要明早押到縣衙就萬事大吉,倒是魏郎君這件事要小心,不要生出岔子來!”

“要不明天天一亮,就由小人帶著王葛送魏郎君去您莊子上?如何?”王壽問道。

“也好!”蔡不疑立刻明白了過來,自己身為遊徼是肯定要押送趙延年去縣城的,而魏聰實在是太顯眼了,而且和這些兵士待得時間越長麻煩事越多。不如讓王壽和王葛這兩個與其一同擒拿趙延壽的兵士一同離開,這樣麻煩就可以少不少。

“不過不要去我家莊子,那兒人多眼雜,容易出亂子!你記得我那個在葛澤旁的別業嗎?就是每年射獵野鴨水鳥的那個。你和王葛就送去那兒,和魏郎君一同住下,等我回來再說!”說到這裡,他從腰間接下一塊玉佩,遞給王壽:“這個你帶上,交給守屋子的張老頭,就說就像伺候我一樣,千萬不要慢待了!”

“遊徼放心!”王壽小心翼翼的收下玉佩,放入懷中:“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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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當魏聰離開營地,向山下走去時,太陽才剛剛爬過山脊線。他眼前與其說是道路,不如說是一條穿過草叢的痕跡,這路像蛇一般前後蜿蜒,有時和溪流交雜纏繞,有時則幾乎完全消失。好幾次魏聰都以為這傢伙已經迷路了,但看王壽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他決定還是閉嘴跟上為妙。

“您看,這是什麼,我們就快到了!”王壽指著草叢中的車轍,高興的對魏聰喊道。

魏聰點了點頭,他猜出了個大概,原本發酸的雙腳已經覺得好受多了。

“郎君!您累了吧!請稍待片刻!”王壽也不管魏聰聽不聽得懂,指著遠處慢慢行來的一輛驢車道:“待小人把前頭那輛驢車攔住,載您一程!”說著他便跑到路中間,揮舞著手臂對迎面而來的驢車喊道:“停住,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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