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活的人裡少有壯年男子,多半為女人,老人和半大的孩子,絕大部分壯年男子或在城頭值守,或者休養體力,準備迎接來日的苦戰。雖然是夜裡,城外也沒有平靜,蛾賊有足夠的兵力輪番騷擾,不時傳來陣陣鼓號和喊殺聲,誰也不知道這些虛張聲勢的呼喊聲下,是否隱藏著真正的匕首。
“將軍!有襄陽的使者!”
“哦?快帶進來!”張溫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抹了一把臉,趕走睡意。片刻後,信使被帶上來了,神色疲憊,頭髮和身上的衣裳都溼漉漉的,就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
“張將軍!”他屈膝行禮,從懷中取出一隻竹筒,張溫從侍衛手中接過竹筒,檢查過封口的蠟印完好無損之後,將其捅破,從裡面取出一封帛書來,展開看完之後,臉色微變:“馮車騎可還有別的口信?”
“沒有!”
“嗯,下去吧,賜予酒食!”
“喏!”
待到信使退下,張溫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馮緄的信內容很簡單:告訴襄陽的漢軍無力越過漢水支援張溫,建議張溫主動撤出樊城,以免城破之後玉石俱焚。在信的末尾,馮緄建議張溫在撤出樊城後,向南陽郡方向撤退,而自己將領兵跟在蛾賊後,尋機交戰。
雖然馮緄沒有在信裡直接說明自己的戰略,但顯然,他並不打算拼死阻止蛾賊進入南陽盆地,這也許在軍事上是明智的,但在政治上卻無疑是毀滅性的。他想了想,將帛書小心的收藏好,沉聲道:“立刻召集諸將,有大事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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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馮車騎有急信至,令我等突圍出城!”
“那樊城不要了?那為何不早點說,等蛾賊將城四面包圍了再說,這不是害人嗎?”
“樊城若是失守,蛾賊就能順著漢水和丹水一路殺到宛城,難道馮車騎就能坐視?”
“馮車騎擁十萬大軍,坐視敵軍長驅不戰,這是要論死的大罪呀!”
屋內頓時譁然,軍官們個個神色激憤,馮緄讓他們突圍的潛臺詞就是不會派兵來救樊城了,請你們自尋生路吧!但問題是城外的蛾賊已經將樊城四面包圍,要想突圍這裡至少要一多半人要交待掉,自然是又驚又怒。
“好了!事已至此,多言無益!”張溫喝止住眾將的抱怨,從袖中取出帛書,交給旁邊的軍官:“這是馮車騎的帛書,他另有謀劃,你們都看一遍吧!”
聽到這裡,眾人哪裡不知道還另有隱情,紛紛接過帛書,傳看了一遍。張溫道:“既然你們都看過了,就應該知道馮車騎的苦衷了,眼下不是爭論的時候,都各自回營準備吧!今晚已經來不及了,明天夜裡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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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
兩年前,魏聰帶著區區八百人登上船,順流而下,前往荊南,解巴丘之圍。現在回想起來,彷彿是千年前的事情,而現在,當他再次乘船回到江陵,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身邊已經變成了萬人大軍,當真是恍若隔世。
長槳起起落落,魏聰和盧萍坐在船首,阿狸趴在女主人的身旁,它那條長尾巴不停地甩動著,伸出搖擺不定的木船中,讓它覺得有些不安。黃平小心的保持著和這頭大貓的距離,雖然知道它不會主動傷人,但見識過它捕獵的人都知道其爪牙的威力。
“您看,繞過這個塔,這一片便是船塢了,江陵的舟師便駐紮在此地!”蒯安殷勤的介紹道。
魏聰抬起頭,眼前的建築物與其說是塔,不如說是一座小城堡,水流沖刷著巨石砌成的底座,上面深邃的黑色射孔讓人不寒而慄,後面隱藏著殺人的強弩。他們在塔下轉了個大彎,直直地穿越洶湧河水,進入一條狹窄的水道,槳手們使勁划槳,水門的巨大拱形映入眼簾,他聽見絞鏈的捲動,巨大的鐵閘門緩緩升起。魏聰能夠看到後面排列整齊的戰船和船塢。
很難確定,江陵城和船塢哪一個更早建成,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當楚人將自己的都城從鄂北漢水丹水流域的山地遷徙到江漢平原的江陵時,舟師就成為楚人軍事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了。尤其是在先秦時期,雲夢澤和彭蠡澤還沒有被泥沙填埋到後世那麼狹小,這兩個巨大的內陸湖與其說是湖泊,更不如說是內海,今天的江漢平原大部分都被淹沒在水下。沒有一支舟師,楚人連大門都走不出去。實際上,在春秋時期,楚人在駕駛著戰車北上出方城,由宛葉之間進入中原與晉人爭霸的同時,還在乘坐舟師,沿著長江順流而下,與居住在長江中下游的吳越民族進行著另外一場戰爭。至少在那個時候,楚人就已經在自己的都城旁建設龐大的設防船塢,為這場長達數百年的水上戰爭做準備了。
“魏侯,您看,這就是船塢!”蒯安指著前面不遠的建築物道:“下水使用久了的船隻水下部分會腐壞,這裡可以把船拖上岸,將水下部分清理乾淨,再填補腐壞的地方,重新塗上桐油,就和新的一樣,可以重新使用很多年!”
“嗯!”魏聰點了點頭,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各色各樣的建築物,相比起自己在番禺建設的造船廠,可能番禺的有一些新技術新裝置,但論起規模和造船技術,恐怕還是這裡更強。說到底,當時的嶺南還是蠻荒之地嘛!“這裡可以建造多大的船隻?”魏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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