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公的意思是?”“讓張溫領已經集結好的援兵立刻前往襄陽!他與荊州蔡氏有親,很多事情要方便的多!”
“不錯!”竇武點了點頭:“我明日便讓尚書檯擬詔,不過僅憑現有的援兵恐怕不夠。”
“那是自然,要平定蛾賊還少不了魏聰的交州兵,只是路途遙遠,交州兵緩不濟急,等到他們派上用場少說的二月,三月了。
所以老朽以為應當在青、徐、兗、豫四州募集豪傑,組建新軍,以為後備。前幾日朝堂上有人說徵調幷州、幽州兵南下。
但這兩地兵所長無非騎射馳突,而蛾賊主要在荊、徐二州,土地多溼沼,利於水師步卒,鐵騎馳突未必好用。所以老朽以為還是要以這幾州兵為主,幽並二州為輔的好!除此之外,若是魏聰所領的交州兵平定蛾賊之後,其勢力勢必大漲,朝廷手中若無強兵鎮服,恐非國家之福!”
“袁公所言有理!”竇武欽佩的點了點頭,這袁隗雖然做事情私心頗重,很多事情上都有意無意間給汝南袁氏和其門生故吏牟利,但見識深遠,老成謀國,的確是社稷之臣。有一個這樣的人和自己同為錄尚書事,還是利大於弊的。
“那就讓朝廷下詔,令這四州郡太守自行募兵?”
“不可!”袁隗搖了搖頭:“各州郡太守未必知攻戰之道,幕來的兵未必合用,照老朽的意思,不如大將軍從幕府中選拔幾位長於武略,忠於朝廷之官吏為募兵校尉,令其奉詔去各州郡募兵,這樣一來募來的兵既合用,大將軍也能如臂使指,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竇武露出了猶豫之色,袁隗的建議好是好,可以說是通盤為了他竇武的利益考慮,問題是考慮的有些過頭了。按說依照漢家體制,將軍是有事則設立,無事則解除,軍隊的平時管理權和戰時指揮權是分離的。而大將軍作為名義上的最高軍事統帥,到了漢武之後實際上已經成為了內朝的首腦。
所以在東漢實際上大將軍已經不再是一個軍職,比如北軍五校,除非有天子特別的詔書(比如以各軍屬大將軍),否則大將軍對其是沒有指揮權的,而依照袁隗的建議,將從竇武的屬吏中挑選將領,去各州募兵,組建一支數倍於北軍的大軍,而且這些軍隊的指揮官都是竇武的人,這明顯是違背了漢家制度的。
“老朽也知道此事有違舊制!”袁隗長嘆了一聲:“但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若沒有一支勁兵,如何評定蛾賊,如何壓服州郡?有兵不在大將軍之手,豈不是太阿倒持?以老朽所見,將來待平定蛾賊,天下已定之後?再自解兵權,天下自然明白大將軍的苦心!”
“我明白了!”竇武長嘆了一聲:“事到如今嗎,也只能如此了!哎,也只有袁公知道我的難處了!”
朝廷發出的募兵招數立刻在雒陽掀起了一番軒然大波,京中計程車人,尤其是那些從四面八方前來的太學生們驚訝的發現昔日以德行而聞名天下計程車人首領竇武,在當上了大將軍之後居然做出了昔日梁冀、竇憲都沒有做出的事情——以朝廷的名義用自己的私人募集組建新軍,這無疑觸犯了當時最敏感的政治忌諱。在經過短暫的震驚失語之後,這些以氣節、德行、骨氣自詡的年輕士人們就三三兩兩的聚集起來,評議大將軍竇武的行為來。
“簡直是荒誕至極!我漢家自有制度,若要平定蛾賊,可以調派各郡國兵,可以徵發屬國兵,為何一定要募兵?還都用自己的屬吏,他竇遊平不知道王法嗎?”
“話也不能這麼說嘛!蛾賊都在南方,屬國兵多在北方,不適宜水土,郡國兵早就廢弛了,不用募兵用什麼?至於用大將軍屬吏,詔書裡面都寫了,他的屬吏都是精於武略的俊才,用他們當然比各郡國的官吏要強啦!”
“胡說八道,我大漢除了大將軍幕府裡就沒有不通武略的俊才了?涼州刺史、護羌校尉,度遼將軍麾下多的是長於武略,勇猛善戰的人才,為何大將軍不用?一定要用自己幕府的人?說到底不就是想用自己的故吏來控制這支軍隊嗎?這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你為何替他說話?該不會也是他竇武一黨的吧?”
“放屁!我是出於公心,你居然敢汙衊我?照我看你才是當初宦官一黨,懷恨大將軍誅殺閹賊,才肆意汙衊大將軍的!”
“誰是宦官一黨?少胡說八道!宦官不是好東西,外戚也不是好東西,沒上臺時裝出一副仁德的樣子,上了臺抓住了權,吃相比宦官還難看,至少宦官不會自己派人出去募兵!”
類似的爭吵在雒陽城內隨處都可以聽到,士人們因為這件事情分作兩派相互攻擊,就好像忘記了就在幾個月前,他們團結起來,並肩為宦官集團的毀滅而歡呼一樣。
雒陽,袁府。
袁紹動作瀟灑的翻身下馬,將自己的韁繩丟給迎上來的管家,問道:“這幾天雒陽出什麼事情了?我剛剛進巷子的時候,看到幾十個太學生正站在那兒,大聲喊些什麼?”
“去,把公子的馬牽到後院馬廄去,先喂些上等料子,小心些!”管家並沒有立刻回答袁紹的問題,他將馬交給家奴之後,才笑嘻嘻的伸出右手,做了個延請的手勢:“公子,您剛剛從外頭回來,有些事情還不清楚。來,先進門說話!”
袁紹點了點頭,他知道管家應該會說一些不適宜在外頭大庭廣眾下說的話,那管家領著袁紹走出一段,四下無人才笑道:“您不知道,您不在雒陽這段時間裡,城裡可發生了一件大事。都鬧翻天了,您叔父都稱病在家七八天了,就是為了避過這件事情!
“出了什麼事,能把我叔父逼的稱病?”袁紹笑了起來,他對於自家這兩個叔父太瞭解了,表面上看袁家這幾代人的共同特點就是特別會站隊,在宦官和外戚之間左右逢源,啥虧都沒吃到,啥便宜都沒錯過。但袁紹心裡清楚,自家這裡兩個叔父雖然為人圓滑,機敏,但並不怕事,在需要硬槓的時候絕對敢站出來。要不然在士風如此剛硬的東漢士林,早就名聲臭大街了。能把他們逼得稱病在家的事情,他還真沒想過。
“尋常事當然不至於,但這次的可就不一樣了!”那管家笑嘻嘻的將事情原委敘述了一遍,最後笑道:“本初公子,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整日裡堵在咱家門口,大呼小叫的要您叔父站出來彈劾大將軍跋扈,您說這事不是為難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