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衙房後，張斌和李賢並肩走在衙門迴廊上。
張斌腳步還有些虛浮，彷彿踩在棉花上。
他滿臉不可思議，轉頭看向李賢，喃喃道：
“李大人，這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李賢微微皺眉，神色凝重，沉聲道：
“化敵為友，直擊你我要害，此人太冷靜了。”
張斌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這一手，確實讓人意想不到。
現在李大人也入了都司，以後咱們可就是同僚了。”
李賢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張大人說笑了，日後還需你我齊心協力，共同為都司出力。”
張斌試探著發問：
“李大人，不會.有什麼秋後算賬之事吧。”
李賢想了想，腳步越來越慢，最後他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段正則那個老小子做了那麼多壞事，現在不是還好好的？”
張斌眼睛一亮，心中一下子安定了許多，連連點頭：
“對對對，段正則這人首鼠兩端，
被抓到了幾次把柄，居然還能做官，真是奇怪。”
“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私德有虧在那兩位大人眼中，不是那麼重要。”
“那重要的是？”張斌遲疑著發問。
“能做事。”李賢肯定地開口，
“段正則在繪製魚鱗黃冊上，可謂是拼了老命，與不少人結下仇怨，這就是能做事。”
“多謝李大人指點，我懂了。”
張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兩人正說著，一名衙門吏員匆匆趕來，躬身行禮道：
“兩位大人，衙房已經安排妥當，請隨小的來。”
張斌和李賢對視一眼，跟著吏員朝新安排的衙房走去。
一路上，衙門中不少人看到他們，都露出震驚神情。
有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這不是李員外嘛，這就成都司大人了？”
“噓，小聲點，這可是北元的工部尚書，大官。”
“陸大人這也太大膽了吧.”
議論聲雖小，但還是隱隱傳入張斌和李賢耳中。
張斌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悅。
李賢卻神色平靜，彷彿沒聽見一般。
來到衙房前，吏員恭敬地開啟房門，說道：
“兩位大人，這便是為您二位安排的衙房。
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吩咐小的。”
張斌走進衙房，四處打量了一番，房間寬敞明亮，桌椅擺放整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他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有勞你了。”
李賢也走進一旁的衙房，環顧四周後，微笑著對吏員說：
“辛苦了，這裡很好。”
吏員連忙躬身道：
“兩位大人客氣了，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那小的就不打擾兩位大人了，若有需要，隨時叫小的。”
說完，吏員便退下了。
張斌在椅子上坐下，長舒一口氣：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有這麼大的衙房，以往求之不得的事，反而現在因禍得福了？”
李賢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衙門中忙碌的景象，緩緩說道：
“張大人，這只是一個開始。
既然拿了官，就要投桃報李，要做出一番成績，否則白瞎了這身行頭。”
“李大人說得是，屯田之事，我雖有些經驗。
但如今情況複雜，還需從長計議。”
兩人正商量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名年輕男子身穿官袍，手拿文書，邁步走進衙房。
此人中等身材，面容消瘦，眼神中透著一股精明。
他看到張斌和李賢，連忙躬身行禮：
“在下經歷司經歷伍素安，見過兩位大人。”
李賢有些詫異地打量著他，若是沒記錯，
城北工坊的事，目前就是此人在負責。
“伍大人，不知所來何事？”李賢笑著發問，臉上充滿和煦。
伍素安看了看一旁的張斌。
張斌頓時意會，連忙笑著點頭：
“你們聊，我先去看看衙房。”
等他走後，伍素安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和一本賬目，遞給李賢，說道：
“李大人，陸大人吩咐，
下午繼續收購商行，這是相關文書和賬目。
此次共撥款五萬兩銀子，已經花費兩萬三千兩，要一直將銀子花光為止。”
李賢接過文書和賬目，仔細翻閱起來。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伍素安。
因為這上面的賬目以及明細，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方式，
不論是明地還是北元，都沒有見過。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看不懂，反而一眼就看得明白。
僅僅是這做賬方式，
就讓李賢覺得，大寧城有如此變化，
靠的絕對不是天時地利，而是人和！
很快，李賢將賬目看完，問道：
“伍經歷，收購商行之事，可曾遇到什麼阻礙？”
伍素安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李大人，不瞞您說，
雖有一些商行願意被收購，但也有不少商行堅決反對。
尤其是城北一些權貴背景的商行，態度十分強硬，聲稱就算是被抓進牢獄，也絕不將商行賣給都司。”
李賢合上賬目，面露思索：
“此事我知道了，今下午我會召集城北的一些老朋友聚一聚。
都司是想要他們重新開工嗎？還是.有什麼別的要求？”
伍素安臉色始終保持平靜，淡淡道：
“陸大人剛剛吩咐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對於涉及城內風波的商行要應收盡收，
若是他們不願意被收購，
那大寧都司就不歡迎他們，他們愛去哪裡去哪裡。”
李賢臉色有些嚴肅，據他的瞭解，
商行原本的要求只是讓這些工坊繼續開工，以往過錯既往不咎，
不過三日，要求就已經有了這麼大的轉變，幾乎是要將人趕盡殺絕。
抿了抿嘴，李賢心中苦笑。
或許，今日這等結果，
就是都司將能拉攏的人都拉攏後，只剩下商賈這一敵人後的趕盡殺絕。
同時，這也是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
能不能在大明官場立足，就看這一遭了。
想到這，李賢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罕見地露出一絲兇厲。
“這些商行，貪圖眼前利益，不願為大寧城的長遠發展考慮。
陸大人既然決心要做這件事，我們就不能退縮。”
伍素安看著李賢，眼中露出一絲凝重：
“李大人有此決心，實乃大寧城之幸，不知李大人有何打算？”
李賢沉思片刻，說道：
“伍經歷，你且回去準備一下，下午我們一同前往城北。
對於那些願意合作的商行，都司給予合理價格和優厚條件，事後他們還能與都司做朋友。
對於那些反對的商行，
我們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若是他們不肯，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這件事我會處置，衙門中不要過多宣揚。”
“本是同根同源，為了錢財要走到如今這步，家醜不可外揚啊。”
伍素安點頭稱是：
“李大人放心，下官不會多說，那下官先回去準備了。”
“去吧。”
劉黑鷹拖著疲憊的身子匆匆趕回衙門，整個官靴都被泥土浸染，
碩大的身軀走在衙門中，如同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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