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惜,天寶奴臺吉與以往那般,
甚至不願意多走那麼幾里路,就那麼在原定地點等了八個時辰。”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若他如鄂爾泰那般勤奮,願意與部下一同搜尋,那昨日便是天寶奴臺吉的死期。”
軍帳內的燭火悄然閃爍,就連外邊的陽光似乎也暗淡了片刻,一股冰冷肅殺開始瀰漫。
他篤定的樣子,讓地保奴覺得..阿日斯楞不是在說謊話。
“你放肆!!!阿日斯楞,你目無尊長!!”地保奴沒來由地感受到一陣惶恐,因為烏薩爾汗喜歡讀史書,地保奴為了投其所好,也讀了許多史書!他此刻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宋太祖趙匡胤,部下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讓他穿上太子的袍子。
還誠懇地說了一句,殿下,天氣冷,這是為您好。
陸雲逸對於地保奴的憤怒渾然無懼,淡淡開口:“阿日斯楞奪兄長大印,帶部族勇士遠遁千里,早就目無尊長,今日阿日斯楞所做之事,為己,也為了殿下,
如今天下大勢頃刻皆變,
明國來勢洶洶,也速迭爾帶著瓦剌虎視眈眈,
韃靼搖擺不定,王庭已經危在旦夕了,
若此時不變,為之晚矣。”
地保奴憤怒的臉色一點點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陰沉,他就坐在那裡,默不作聲。
但陸雲逸卻沒有停止,依舊朗聲開口:“殿下熟讀史書,敢問何為天下大勢?”
地保奴冷聲開口:“南升北降。”
陸雲逸聽後猛地低下頭,眼神中閃過咧咧殺意,幾乎無法阻擋,讓這軍帳內的氣氛陡然凝固!地保奴沒來由地心中一悸,茫然無措地看向四周,不知這惶恐從何而來。
陸雲逸面容陰寒,沒有抬頭,而是淡淡開口:“何為‘勢’,人往高處水,水往低處流,便是勢。
明國冉冉升起,大元慘淡落幕,這同樣是‘勢’,明國得人心,順勢而為事半功倍,戰場之上節節勝利。
大元失人心,逆勢而行事倍功半,抵抗之心日漸消退。
而如今,二十年過去了,
明國依舊處在順勢,只要一切照常發展,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就能將我草原逼在角落,
甚至不需要大動干戈,只需要對王庭多加安撫,讓我王庭不走上魚死網破之路,
天下大勢自然會將明國推向潮頭,當浪潮落下之時,就是我王庭覆滅之日。”
“說這些有何用?”地保奴冷聲開口。
陸雲逸面容平靜,緩緩抬頭:
“我王庭處在逆勢,敢問殿下如何破勢?”
地保奴眼神一點點平靜,緩緩搖頭:“不知,阿日斯楞,你請說來。”
“王庭逆勢而為,事倍功半,但也不能因為如此,便不去做,反而要做得更多,做得更激烈。
因為和平是弱者的陷阱,
明國順勢而為,日日變強,而我王庭在逆勢之下,又如何能趕得上明國?
這個差距總有一日會大到天翻地覆,
到那時明國輕輕一抬手,就能將我王庭按死在草原上。”
陸雲逸的眸子猛然凌厲,聲音鏗鏘有力:“所以王庭不僅要動,還要大動,
要地龍翻身,要天翻地覆,要鉚足了勁折騰,如此才有一絲絲機會扭轉逆勢。
王庭是弱者,弱者若不奮起反抗,這一絲機會也不會存在。
二殿下想要等,等練兵,等實力強大,一切水到渠成。
可..王庭想要復興的真正敵人,不是天寶奴臺吉,而是那千里之外的明國。
二殿下若以五年之期掌控軍權,取代臺吉之位,
但您是否想過五年之後的明國是什麼樣子?明國北征,在先前天下大勢積蓄尚少之時,
還需緩和,北征要間隔數年休養生息。
那時的明國想要壓制我等草原,需要用出三分乃至四分的力氣。”
陸雲逸忽然笑了起來,帶著幾分淒涼:
“自洪武二十年納哈出兵敗,可以看出明國氣勢已成,只需要拿出一成乃至半成的力量,就能壓制遼東二十萬兵,敢問殿下,五年之後呢?
那時的明國就算是一年一徵,阿日斯楞都毫不意外,可汗可以給二殿下機會,天寶奴臺吉廢拉不堪,也會給殿下機會,
阿日斯楞相信,不用五年,三年殿下就足以掌控軍權。
但.明國不會給王庭機會,莫說是三年,只需一年,王庭與明國之間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別,
還請殿下莫要忘了,明國在去年奪得了遼東之地,那裡的露天礦石有多少,不必阿日斯楞多言,
原本王庭還能透過納哈出獲得足夠的礦石,
但如今呢?那些礦石都去到了明國懷中,此消彼長殿下,您的時間不多了。”
軍帳內一點點變得安靜,遼東的礦石,
如今是王庭人人避而不談的命脈,
有了礦石才能打造軍械甲冑,軍卒們才能上陣廝殺。
而如今明國將遼東之地收入甕中,兩側的天平徹底傾斜。
地保奴的眼睛一點點變得深邃,但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彷徨無助。
內心一直隱藏迴避的擔憂,如今就這麼被肆無忌憚地說了出來,
就如那剛剛癒合的傷口被毫不留情地揭開結痂。
地保奴一時間心亂如麻,已經沒有心思去計較軍卒被殺一事。
他一點點抬起腦袋,輕輕嘆了口氣:“阿日斯楞,你是乃蠻部衰落的親歷者,看得真切,
只可惜王庭的諸位大人都在掩耳盜鈴,沉浸在以往強大的美夢中。”
“他們是被‘大勢’所影響,
自古名垂青史者,行常人所不能行,為常人所不能為,殿下,還請莫要放棄,天寶奴只是眼前的第一道難關,這道難關越早邁過,對殿下越是有益。”
地保奴嗤笑一聲,面露自嘲:
“你說得對啊,天保奴只是第一道難關,若是連這一關都無法渡過還談什麼王庭中興。”
他臉上忽然露出一些疲憊,輕輕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下不為例。”
“是”
陸雲逸面色平靜,走出軍帳,看到了早早等候的劉黑鷹,二人回到軍帳,劉黑鷹興沖沖地問道:
“怎麼樣?矇混過關了嗎?”
“那是自然。”陸雲逸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今日之後,兩位皇子的爭鬥將不再掩飾,也將愈發激烈。
劉黑鷹放下心:“雲兒哥,你是在做到的?”
“做錯了事不要緊,扯出一件更大的事就行了,
王庭興漢學,但學不到精髓。
不知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的道理,很容易便能牽著他們的鼻子走。”
劉黑鷹面露深思,想了片刻,他緩緩抬起頭:“雲兒哥,鄂爾泰邀請我們去他家中用飯,我們去嗎?”
“我是.去還是不去呢?”陸雲逸面容怪異。
“去也行。”
“那算了,中午我有事。”
“還是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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