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東西的時候,程暖陽的眼淚都出來了。
“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她忍不住地向大家鞠躬。
“從今天起,我和程家兩清了。”然後鄭重的和程建國和李秀蘭說。
她也沒看兩個人的表情,轉身就打算回城了。
這年頭交通還很費勁,他還是花十塊錢僱了個車。
還和他說如果自己天黑了沒回來,去廠裡找周墨川。
經過村口小河時,老趙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菸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
“招娣......”
程暖陽就回頭,笑了笑:“趙叔怎麼了?”
老趙看著程暖陽,突然紅了眼眶:
“你八歲那年,餓得偷啃樹皮......但你戶口已經在程家了,早知道就該把你接到我家......”
“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程暖陽看向天邊:
“今天真的謝謝您了,趙叔。”
“丫頭......”老趙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才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這個,你拿著。”
布包層層開啟,露出兩張大團結和幾張糧票。
程暖陽連忙推拒:“趙叔,這我不能要......”
“拿著!”老趙不由分說把錢塞進她手裡:
“當年要不是你爹......”話說到一半突然剎住,老人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哎呦,你瞧我這嘴!”
程暖陽心頭一跳:“趙叔認識我親生父親?”
半晌,老人才嘆了口氣:
“你爹林教授,是咱們村裡第一個大學生。”
“那會兒他在村小教書。”
“七六年那會兒,”老趙的聲音更低了,“有人舉報你爹藏了反動書刊......”
“反動書刊?”程暖陽有一些疑惑。
反動書刊這可是大事,而聽著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有這種書?
難道是?
“對,聽說是本外文技術手冊。”老趙嘆了一口氣:
“但是這東西誰都沒看著,他們說我們這些農民懂啥。”
“誰舉報的?”
老趙搖搖頭:“不清楚,那天半夜來的民兵,一早起來,你就在程家了。”
“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人,真是可惜了……”
老人的眼眶又紅了,“可我那會兒也被盯得緊,不敢把你弄到我家,你已經在程家了,只能讓你在程家......”
“我明白的,趙叔。”程暖陽輕聲說。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誰也不敢輕易沾上是非。
“丫頭......”老趙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又從懷裡掏出個褪色的藍布荷包:
“你爹還給你留下了這個。”
荷包很輕,程暖陽接過來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樟腦味。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繫繩,裡面是一枚銅鑰匙,已經氧化得發黑,鑰匙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林字。
“這是......”
“你爹被帶走的前幾天塞給我的。”老趙的菸袋鍋在河堤石上磕了磕:
“說等世道好了,再給他,他要把這個給市圖書館的老徐。”
“現在想想,他應該是想讓你以後拿著這個去找老徐。”
“但是你在程家我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你。”
“現在物歸原主。”
程暖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