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放下針線,起身去開門。
門閂拉開,吱呀一聲。
門外站著一個身材高大壯實的男人,滿臉胡茬,風塵僕,正是周建軍。
看到開門的沈青禾,周建軍粗黑的眉毛習慣性地擰起,帶著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眼前的沈青禾……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不再是過去那種怯懦的、逆來順受的死寂,而是像蒙著一層薄冰,平靜得讓他有些不舒服。
“磨蹭什麼了?這麼半天才開門!”周建軍不滿地嘟囔一句,毫不客氣地推開沈青禾,徑直就往屋裡走。
這邊的動靜顯然驚動了周家母女。
“哥?!是哥回來了嗎?”一個尖利又帶著驚喜的女聲率先響起。
是周紅梅!她穿著件半新的花布罩衫,頭髮梳得溜光,臉上還帶著剛吃飽飯的紅暈,幾步就衝了過來。
當看到周建軍那高大的身影時,周紅梅眼睛瞬間亮了,臉上堆滿了誇張的驚喜:
“哎呀!真是哥回來了!可想死我了!”她完全無視了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的沈青禾,像只花蝴蝶似的撲到周建軍身邊,拉著他的胳膊就開始晃悠。
“哥!你可算回來了!”
“周紅梅!咋咋呼呼像什麼樣子!”王翠花緊跟著出現在門口,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喜悅。
她比周紅梅也沒穩重多少,那雙精明的三角眼裡也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欣喜和算計。
“建軍啊!我的兒!你可回來了!”王翠花快步走進來,直接越過沈青禾,一把抓住周建軍另一隻胳膊,上下打量,嘴裡嘖嘖有聲。
“瘦了!也黑了!我兒受苦了!快讓娘看看!”她心疼地摩挲著兒子的手臂。
周建軍挺了挺胸膛,粗聲道:“娘,我沒事,這不就回來了嗎。”
王翠花一邊說,一邊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周建軍的行李包,“快,快別在這破屋裡杵著了!晦氣!走,上娘那屋去!娘給你弄點吃的。”
她口中的“破屋”、“晦氣”,指桑罵槐,毫不掩飾對沈青禾這間屋子和她本人的厭惡。
那語氣,彷彿周建軍踏進西屋,就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嗯。”周建軍應了一聲,被母親和妹妹簇擁著,轉身就要往外走,從頭到尾,除了進門時那聲呵斥和不滿的打量,他再沒看過沈青禾一眼,彷彿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建軍……”沈青禾在他即將踏出門檻時,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弱和遲疑,“你……你剛回來,要不要先洗把臉……”
周建軍腳步一頓,還沒說話,王翠花立刻像護崽的母雞一樣炸了毛,尖聲打斷:“洗什麼洗?我兒累了餓了!哪有工夫在這兒磨蹭!要洗回我那屋洗去!熱水都給你備著呢!用不著你在這兒假惺惺!”
她狠狠剜了沈青禾一眼,那眼神淬著毒,彷彿沈青禾多說一個字都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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