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林場坡地,陽光剛剛照進霧氣還未散盡的林間。
工地上一片熱火朝天,鋤頭、木板、磚瓦的聲音混雜著工友的吆喝,像一首粗獷的交響曲。
雞舍地基剛挖到一半,許城蹲在地頭,手裡攥著新畫的圖紙。
他眉頭緊鎖,嘴裡叼著一根乾草,看著一幫兄弟把地基挖歪了兩寸,忍不住罵了一句:“你們這是想給雞住水塘?”
小二牛嘿嘿一笑,把鋤頭往地上一插:“許哥,咱這地坡太陡,水一衝不就全流下去了嘛!”
“你以為雞是魚?逮著水就遊?”許城斜著眼,嘴角帶著點不怒自威的狠勁。
林晚秋抱著賬本站在他身後,聲音清冷:“坡陡是陡,但你們要是再挖偏,預算就得超標。到時候許城你可得自掏腰包填窟窿。”
小二牛回頭看她,撓頭:“林會計,這點小錢還難得住許哥?林大知青,隨便一抖都能抖出幾塊。”
林晚秋沒搭理他,只是把賬本啪地一聲合上,語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味道:“我不管你們誰抖錢,預算只許少,不許多。許城,你要是敢亂批材料,回頭你們一個也別想吃飯。”
秦蘭正好提著早飯過來,聽到這話,咧嘴一笑:“林會計,你要真敢卡我伙食費,我就讓許城天天吃鹹菜拌麵,保證三天就能瘦成猴。”
許城一邊接過熱氣騰騰的包子,一邊嘆氣:“你倆能不能別在我耳朵邊打擂臺?一大早的,讓我吃飯都堵得慌。”
秦蘭白他一眼,把一碗豆漿塞到他手裡,順手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少裝可憐,昨晚你不是還說‘秦姐最好,林會計最能幹’?今天怎麼就夾在中間了?”
林晚秋嘴角動了一下,沒吭聲,低頭在賬本上寫了幾個字,像是在算什麼賬,卻又像是在憋著氣。
許城嘖了一聲,故意看向小二牛:“你們幾個,把地基給我拉直,誰要是再挖出個溝壑來,回頭都別想吃肉。”
工友們鬨笑著答應,氣氛一時輕鬆下來。
這時候,坡地那頭突然傳來一陣狗吠混著男人的叫罵:“許城,你給我滾出來!”
許城眉頭一皺,沒動。
秦蘭嗤笑一聲,把包子往懷裡護了護:“誰家狗叫得這麼歡?”
林晚秋把賬本合上,語氣淡淡:“趙家的人,昨晚就聽說他們要來鬧。
許城,今天你別手軟,這種人就得狠。”
許城站起來,一抖身上的土,一步一步朝著坡頭走去。
工友們見狀,立馬停了手,呼啦啦跟在他身後。
坡地上,趙大柱帶著七八個赤膊大漢,鐵鍬扛在肩上,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許城,你是不是活膩了?這地頭是我趙家的,你敢動一鋤,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許城站在地基中央,神色平靜:“趙大柱,你家祖墳要真埋這兒,你敢不敢今天就挖開給大家看看?”
趙大柱臉色一變,嘴硬道:“你少廢話!公社批文算個屁,老子認祖宗不認章!你敢挖,我敢砸!”
許城笑了,嗓音低沉:“那你來砸。”
他一腳踩住地上的鋤頭,反手一掄,地上就是一聲脆響。
“趙大柱,你要是真有種,今天就來。你要慫,就把嘴閉上,別像只鴨子一樣嘎嘎叫。”
空氣裡一點風都沒有,大家都等著看趙大柱會不會真動手。
秦蘭這時衝上前一步,嗓門亮得能震翻山:“趙大柱,你要敢撒潑,信不信我拎著擀麵杖把你後腦勺敲開花?你家祖宗要是埋在這兒,怎麼不見你們平時澆點水,燒點紙?等咱們動土了才跑來裝孫子?”
林晚秋也站了出來,翻開批文,聲音冷靜得讓人心裡發毛:“趙大柱,你回家問問你爹,這塊地早就就劃給林場了。
公章紅得發亮,你要是能把祖宗的骨頭給我挖出來,我林晚秋今天就跪下給你磕頭。
否則你再敢鬧,我直接把你家名字寫進黑名單,年底你家工分一分都別想落下。”
趙大柱愣了幾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身後的一個小夥子猶豫著上前,小聲道:“大柱哥,咱們真要挖開了,要是沒啥東西咋辦?這下場……”
趙大柱臉皮抖了抖,牙一咬:“許城,你少裝大尾巴狼!你仗著後頭有女人撐腰,有本事你自己動手,別躲她們後頭!”
許城嘴角帶笑,卻沒有半點退讓。
“行,我來。”
他擼起袖子,走到地基邊,鋤頭一揮,地面立即被翻出一道新溝。
碎土飛濺,帶著股狠勁。
許城側頭盯著趙大柱,眼裡的壓迫感像刀子一樣:“你要真是個爺們,就上來和我比劃。
誰要是輸了,回頭這塊地歸誰。
你要是慫了,今天這個場子你自己收拾。”
趙大柱沒動,他身後的那些人也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