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哪怕是首輔大臣,也未必敢正面回答。
可沈揚塵卻是面不改色,聲音沉穩的開口說道:“後世如何評說陛下,決不在於子嗣多少,而在於江山之穩、百姓之安。”
“沒有子嗣,照樣可以開千秋,納萬里河山。”
“史書所錄者,不是膝下幾人,而是千秋功業。”
“只要陛下身在,大乾社稷便在。”
隨著沈揚塵話音的落下,明元帝盯著他看了幾息,臉色漸漸緩和。
“況且子嗣之事,非一朝可定。”
“奴才聽聞太醫院所開方子過於偏寒,恐妨本元。”
“陛下今日已調理半刻,氣機流暢許多,臣斗膽請陛下再予三日用藥調氣,待氣血暢通,自會水到渠成。”
眼瞧著明元帝神色有所緩和,沈揚塵連忙接機開口說道。
氣血暢通,自會水到渠成。
這話聽得明元帝眼神中多了幾分微妙的神色,竟忍不住微微一笑,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面前的桌案,低聲開口說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
“既然如此的話,那朕就許你三日。”
“若三日之後,朕氣色如今日,便將那群庸醫全趕出太醫院。”
沈揚塵聞言忙伏地叩首,語氣懇切:“謝陛下隆恩!臣必竭盡所能,不負聖託。”
明元帝擺了擺手閉目小憩,很明顯是不打算再和沈揚塵多說些什麼。
見此沈揚塵悄然鬆了口氣,手下繼續運力推拿,心中卻已有算計。
他賭對了。
皇帝不是怕無子嗣,而是怕無聲望。
只要明白了這些貴人在想什麼,稍作附和便能哄得他們開開心心。
“你這手法……學自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明元帝突然開口問道。
“回陛下。”
沈揚塵聞言心頭一緊,倒也不敢怠慢,連忙恭聲道:“奴才家中世代行醫,然非太醫院體系,多以推拿導引之術為本,尤重調氣。”
“奴才自幼便隨爹孃修習,入宮後方藏拙未露,今得娘娘與陛下信重,才敢小試。”
聽到沈揚塵這話,明元帝“嗯”了一聲,語氣並不見喜怒。
沈揚塵卻敏銳的察覺到,他雖聲音依舊淡然,但語尾比起方才已和緩許多,便知這番話奏效。
皇帝不缺人說話,只缺“會說話”的人。
想到這裡,沈揚塵心底穩了幾分,手下運力依舊分寸精準,順著督脈按至背心,便聽明元帝低低一聲哼,眉頭不自覺一蹙。
“陛下此處疼痛,可是近期咳嗽胸悶?是否夜間易醒、咽乾口苦?”
明元帝抬眼看他一眼,微微頷首開口說道:“你怎知?”
“此處為神道、靈臺所在,主氣機升降、心肺運化。”
“若是常年操勞過度,氣血逆滯,便易鬱於此處,故而引發胸悶氣短。”
沈揚塵語氣篤定,一番話也是娓娓道來:“若陛下夜中易醒、思慮過重,又兼服藥損傷陽氣,自然百脈不暢,氣血執行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