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晴安靜地看著他,臉上那點自然的笑意還在,眼神清澈,等著他說話。
顧新民對上她的眼睛,他攥緊了藏在身後的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那股翻湧的酸楚和不捨。
“我……是來道歉的。”
他很抱歉:“我沒想到我娘會誤會我們的關係,還做出這麼可笑的事情,對不住,晚晴,讓你受委屈了。”
他垂下眼,不敢再看她。
“新民哥,”姜晚晴的聲音很平靜,像山澗裡平穩流淌的溪水,“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會因為你孃的話對你產生隔閡,她的想法我能理解,她不喜歡我,你很優秀,你配的上更好的女人。”
她的諒解,比任何指責都讓顧新民難受。
顧新民猛地抬起頭,眼底有紅血絲:“我以後不會再來糾纏你,我們不一樣,你以後會過上更好的日子,過幾天我就去相親。”
像是怕自己後悔,剩下的話說的又急又快:“是該……往前看了。”
“晚晴,你也……好好的。”
他頓了頓,胸腔裡那顆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卻還是咬著牙,把最後那句在心裡盤旋了無數次的話說了出來。
姜晚晴輕笑:“好,你也是,我們都要好好的。”
她永遠都會記得,小時候去五星生產隊去讀書,有個男娃會在半路接她,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也會給她送雨傘,會給她帶吃的。
顧新民哽咽收回目光:“我先回去了。”
他怕多看一眼,剛剛的話就不作數了。
姜晚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倉惶遠去的背影融進橘紅色的暮靄裡,最終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晚風吹起她額前汗溼的碎髮,帶來一絲涼意。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對著那空無一人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保重。”
顧新民,終究還是那個心底存著善念和清醒的顧新民。
魏鳳英在家裡坐也坐不穩,站也站不住,心裡很難受,終於把兒子盼回來了。
“新民……”
顧新民黑著臉沒說話,進屋直奔裡屋插上門不說話,也不吃東西,魏鳳英急壞了。
第二天她來到門前:“娘給你端了米湯,你開開門,喝一口,就喝一口成不?”
她帶著哭腔,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裡面依舊毫無回應。
“是娘錯了,娘現在就去求姜晚晴成不?”魏鳳英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
就在她一隻腳剛狼狽地跨出院門高高的木頭門檻時,身後那扇緊閉了兩天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拉開了。
魏鳳英猛地回頭,渾濁的眼淚還糊在滿是褶子的臉上。
門口站著顧新民。
他臉色是一種不正常的蠟黃,嘴唇乾裂起皮,鬍子拉碴,認命的道:“娘。”
魏鳳英被他這副鬼樣子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就要扶他:“我的兒啊你可算出來了!嚇死娘了,快,快進屋躺著,娘給你弄吃的……”
顧新民卻避開了她的手,力氣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他看著自己形容枯槁、滿臉驚惶淚痕的母親,眼神裡沒有責備,也沒有怨恨,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疲憊。
“不用忙了。”
他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