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獨自戰鬥
“裡卡多,進站。”
法拉利維修區裡,全部人緊張地盯著螢幕,維特爾的sf71h進入賽道,沒有等待多久,隔壁紅牛維修區也開始忙碌起來。
一下,愣住!
裡卡多居然緊隨維特爾進站,難道霍納不擔心墨爾本的事情重演嗎?整個法拉利維修區剎那間屏住呼吸。
坐在隔壁維修牆裡的霍納轉過身來,注視著藍色的三號rb14進站,精準高效的輪胎更換,順利離開。
霍納胸有成竹地瞥了法拉利維修區一眼,而後就轉身看向螢幕,引擎的轟鳴聲之中硝煙正在瀰漫。
法拉利維修牆裡出現明顯的停頓,也許只是短短兩秒三秒而已,卻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慌亂和緊繃。
紅牛不按常理出牌完全無視陸之洲的牽制,霍納一眼識破阿里瓦貝內策略的關鍵,此前的算計和佈局全部付諸東流,本來佔據主動的法拉利已經重新和紅牛回到同一起跑線上,團隊優勢蕩然無存。
目光,全部投向賽道——
毫無懸念,甚至沒有墨爾本的緊張刺激。
進站前,裡卡多領先維特爾五秒到六秒左右,裡卡多隻給了維特爾一圈嘗試時間,維特爾根本無法完成超越,如果維特爾緊跟在漢密爾頓後面進站,也許undercut還有一些機會。
接下來就可以看到,裡卡多穩穩當當地離開維修區,返回賽道,順利透過一號彎,3.8秒後,法拉利五號賽車也跟著進入一號彎,儘管維特爾剛剛出站之後迎來一個乾淨的視窗,壓在漢密爾頓的前面一路狂奔,但短短一圈還是不夠完成undercut。
從梅賽德斯賓士率先出手到法拉利隨機應變再到紅牛不動如山,短兵相接的碰撞沒有能夠持續太久,又重新恢復秩序。
裡卡多、維特爾、漢密爾頓、博塔斯,誰的位置都沒有改變,沒有人完成undercut,一切迴歸原點。
御三家針鋒相對的策略博弈卻還是沒有改變賽道格局。
不,也不完全如此,唯一變化在於,陸之洲依舊在賽道上,正如墨爾本,他正在成為賽事的領跑者。
剎那間,一片譁然。
“不會吧,難道那個嬰兒車手又要撿便宜?”
“哪裡那麼容易,他進站以後,位置就會還給裡卡多,裡卡多依舊是冠軍。”
“紅牛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不應該留在賽道上牽制二十二號嗎?”
嘰嘰喳喳、沸沸揚揚,氣氛前所未有地喧鬧,難道墨爾本的一幕又即將上演?
但很快,吃瓜群眾們發現,專業人士完全不一樣的想法,而是萬眾一致地為霍納的殺伐果決送上掌聲。
原因?
輪胎。
陸之洲的極軟胎也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少則一圈、多則三圈,陸之洲必須進站,overcut幾乎沒有可能。
其實,眼前的局面和上海站更加相似,法拉利應該讓陸之洲立刻進站,避免被隊友維特爾完成undercut。
局勢,再明朗不過。
裡卡多出站之後再次贏得一個乾淨視窗,沒有慢車限制,他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節奏跑;維特爾、漢密爾頓、博塔斯的輪胎狀態正佳,正在試圖提速,如果陸之洲無法保持圈速的話,被維特爾undercut還是不幸之中的萬幸,接下來被兩輛梅賽德斯賓士undercut,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那又將是梅賽德斯賓士一次策略上的勝利。
到了比賽後半段,漢密爾頓和博塔斯用破破爛爛的老輪胎也一樣可以利用賽道的先天優勢完成防守,陸之洲費盡千辛萬苦爭取到的排位賽第二,估計又要成為泡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在專業人士看來,法拉利應該吸取上海站的教訓,不要重蹈覆轍,所以,陸之洲馬上進站,裡卡多重新領跑。
比賽秩序,最多三圈就會恢復。
不止專業人士,法拉利維修牆也是一樣的想法,緊張、混亂、焦慮,擔心在同一條溝裡翻船兩次。
屆時,法拉利就要淪為笑柄,即將成為馬戲團。
“之洲,三號計劃。進站,這一圈進站。”格林伍德依舊保持沉穩冷靜,但聲音微不可見地稍稍緊繃起來。
視線餘光可以看到阿里瓦貝內雙手盤在胸口,眉宇緊鎖、陰雲密佈。
無線電裡傳來陸之洲的聲音,難掩意外,“什麼?不不不不不,不是三號,五號計劃。”
“上帝,大衛,醒醒,保持清醒。五號計劃!五號!我們沒有時間開玩笑,你不要逼我在無線電裡數熱帶水果的名字。”
熱帶水果,用來替換粗口,這是巴林和巴塞羅那兩次退賽後,陸之洲和梅基斯他們私底下的小玩笑——
口吐芬芳,字面意義上地。
格林伍德瞬間屏住呼吸,五號計劃,等等,五號計劃是什麼來著?
極度混亂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大腦需要在短短的剎那間處理龐大資訊,稍稍不注意,可能就會卡殼。
賽道上,陸之洲大汗淋漓、全身緊繃,整個人如同浸泡在水裡一般,但也許說出來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現在非常放鬆,百分之百專注和自如的狀態,不僅冷靜,而且清醒,他完全知道他們的局面。
的確,梅賽德斯賓士的策略打亂節奏,紅牛的隨機應變及時到位,沃爾夫和霍納再次展現他們的能力。
眼前,官方建議十五圈到二十圈的極軟胎,陸之洲正在跑第十七圈,距離輪胎耗損的極限已經沒有多遠了。
從表面來看,這確實就是上海站的局面,身後的裡卡多和上海的博塔斯一樣,他們都沒有陷入慢車車陣,沒有人牽制他的速度,此時陸之洲放棄念想馬上進站才是正確選擇。
但實際上,此時更接近墨爾本站的局面,因為輪胎情況不同,陸之洲的輪胎依靠排位賽的策略贏得些許優勢,和他使用一樣策略的裡卡多放棄這種優勢選擇牽制維特爾的undercut,在陸之洲看來,反而是法拉利的機會。
陸之洲現在是極軟胎,裡卡多則是超軟胎,在陸之洲輪胎進入懸崖式下跌狀態之前,他的單圈速度是可以壓制住裡卡多的。
換而言之,如果接下來三圈五圈出動安全車,陸之洲順勢進站就可以直接overcut裡卡多。
當然,安全車是意外,依靠些許運氣,沒有人能夠篤定,摩納哥和墨爾本一樣,接下來會出現安全車。
也正是因為如此,霍納沒有讓裡卡多在賽道上牽制陸之洲,他沒有選擇虛無縹緲的安全車,而是根據當前局面做出最符合紅牛利益的選擇。
如果摩納哥接下來幾圈之內出現安全車,那就只能說是上帝站在陸之洲身後了。
不過,陸之洲的五號計劃卻不是賭運氣,而是牢牢地自己掌握命運——
賽道!
摩納哥賽道對輪胎耗損有限,今天比賽賽道溫度更是不到三十攝氏度,輪胎耗損率得到進一步控制。
當陸之洲在排位賽q2選擇放手一搏,就是為了爭取一種可能,而現在,這種可能正在迎來兌現的機會。
他,不準備賭運氣,而準備冒險完成overcut。
五號計劃——
陸之洲留在賽道上,嘗試利用排位賽q2冒險保留下來的些許輪胎優勢,壓榨倍耐力極軟胎的極限。
的確,根據倍耐力官方建議來看,極軟胎壽命最多二十圈,超軟胎壽命最多三十圈,但擺在眼前的事實確實,七十八圈的摩納哥大獎賽卻普遍採用一站策略。
換而言之,每位車手都需要壓榨輪胎的極限,超軟胎不止三十圈,極軟胎也不止二十圈。
其實梅賽德斯賓士已經在冒險了,如果漢密爾頓準備一次進站,那麼他的超軟胎就必須跑六十六圈。
正是因為漢密爾頓第十二圈進站,陸之洲第一時間警覺——
他是菜鳥,職業生涯第一次跑摩納哥,對這裡的瞭解全部都是紙面理論,欠缺實際運用;但從沃爾夫和漢密爾頓的策略能夠看出來。
在摩納哥,位置至關重要,所有策略都是圍繞位置展開的,即使輪胎瀕臨衰竭、又或者抓地力不足,這也沒有關係,依靠行車線結合賽道優勢,防守可以節省大部分精力,牢牢守住位置。
所以,當裡卡多緊跟維特爾進站放棄自己位置的時候,陸之洲馬上意識到,q2排位賽博的那一絲可能性顯露希望曙光。
五號計劃,就是如此簡單。
短暫混亂過後,格林伍德終於找回理智,“五號計劃,你確定嗎?我們剛剛的節奏落後紅牛0.3秒左右。”
“確定。”陸之洲說,停頓一下,“大衛,也許只有1%的可能,但我願意放手一搏。我需要你的幫忙。”
平平無奇的話語,卻讓格林伍德豪情萬丈起來。
格林伍德能夠察覺到阿里瓦貝內的目光,他知道阿里瓦貝內也正在他們的無線電裡,但他知道陸之洲敢說敢做,哪怕阿里瓦貝內否決,陸之洲也會如同上海站一樣冒險,僅僅只是為了一絲希望而已。
在上海,陸之洲竭盡全力拼搏到最後卻終究錯過,也許今天就是救贖的時刻。
“好。”格林伍德說。
陸之洲,“第三計時段裡,我哪裡損失最多時間。”
“拉塞斯。”格林伍德看了一眼資料,馬上給出反饋,“另外,第二計時段的港口。”
“收到!”
這就是全部,無線電陷入一片沉默,引擎轟鳴瞬間將寂靜填滿,令人窒息。
格林伍德視線餘光瞥了阿里瓦貝內一眼,面無表情、嘴唇緊閉,不需要言語就能夠感受到瀰漫開來的低氣壓——
這是第二次了,陸之洲公開違反車隊指令。
但至少這一次,阿里瓦貝內沒有開口阻止。
嗡嗡嗡,嗡嗡嗡,鋪天蓋地的轟鳴宛若盛夏暴雨一般將整個車艙淹沒,悶熱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
困難?挑戰?
陸之洲全部都懂,極軟胎確實正在一點一點接近極限,方向盤抖動、抓地力起伏,每次油門都宛若刀尖狂舞。
儘管前方空無一人,但狹窄擁擠的賽道依舊束縛住手腳,令人舒展不開,無處不在的護欄全部都是警戒,堪比掃雷,即使全神貫注也如同與死神共舞,前後左右都有碰撞摩擦乃至於毀於一旦的危險。
這裡是摩納哥,沒有慈悲。
紅牛在這裡本來就具備優勢,儘管裡卡多現在更換超軟胎,短時間內,陸之洲擁有些許細微的優勢;但這樣的優勢在極軟胎隨時可能進入衰竭期的威脅面前也持續不了多久。
裡卡多進站之前,其實他沒有機會把輪胎壓榨到極致,完全拉開距離製造進站視窗,紅牛的計劃一樣被打亂;儘管如此,裡卡多依舊依靠一個飛馳圈,趁著陸之洲保持節奏沒有跟上的空檔拉開差距。
兩個人之間有將近五秒的差距,準確來說,4.772秒。
換而言之,如果陸之洲想要完成overcut,他就必須在裡卡多輪胎進入工作溫度前、自己輪胎完全耗損完畢前,建立五秒乃至於更多的優勢。
難於登天。
難怪霍納如此自信,毫不猶豫地讓裡卡多進站。
但是,如果規規矩矩、按部就班,這場比賽不就太無趣了嗎?
他想試試看,在保持極軟胎使用壽命緩慢下滑的前提下,單圈節奏的上限在哪裡,這的確是令人亢奮的一項挑戰。
甚至比排位賽更有趣,畢竟排位賽就是悶頭往前衝就好了,但現在卻是束手束腳的情況下挑戰極限。
另外一種模式,另外一種極限。
第一個注意到賽場異常的是布倫德爾。
“……刷紫。陸之洲。”
“等等,這已經是陸之洲第二次重新整理最快圈速了吧?”
克羅夫特不以為意,“陸之洲正在領跑,並且準備進站,此時壓榨輪胎極限,不斷重新整理最快圈速是常規做法。”
布倫德爾歪歪腦袋,他知道克羅夫特是正確的,從種種跡象來看,陸之洲第二十圈或者二十一圈進站應該已經沒有懸念,法拉利overcut嘗試終究還是難以成功。
那麼,怪異的地方到底在哪裡呢?
然而,直播鏡頭不能一直盯著陸之洲。
因為此時陸之洲和裡卡多有十六秒左右的差距,陸之洲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前面領跑,沒有對比沒有對抗也就看不出精彩。
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維斯塔潘,第二十位發車卻正在閃耀全場,持續不斷超車,悄無聲息地靠近積分割槽,克羅夫特和布倫德爾連忙為直播觀眾獻上精彩解說。
在車艙裡,陸之洲的整個世界安靜下來,儘管這是正賽,但前後左右只有他一個人在飛馳;卻又不像排位賽,持續不斷壓榨賽車和賽道的極限,一個飛馳圈就傾盡所有,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在挑戰摩納哥賽道。
其實,賽車始終是關於挑戰自我的一項運動。
如同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在摩納哥城市街道慢跑,用雙腳感受地面的起伏,面板、呼吸、耳朵捕捉到賽道空間和氣流的變化,閉上眼睛,賽道的三維立體影像在腳底下延伸,尋找輪胎現有狀態下的最佳推進方式。
此時,行車線已經出來,厚厚的胎膠不僅能夠帶來抓地力,而且能夠減少輪胎磨損,所以堅守行車線是明智的選擇。
但僅僅只是堅守行車線而已,卻遠遠不足以打破賽車效能的桎梏,允許他駕駛法拉利單圈圈速壓制紅牛。
所以,眼前的關鍵在於車手的駕駛技巧,如何在不可能之中壓榨出可能,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縫隙而已。
剎車、油門、方向,動態平衡,對賽道的理解和對線路的銜接,當然還有整個駕駛的流暢,在高速和低速轉換之間減少時間損失。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但在陸之洲手裡卻反而變得越來越簡單。
布倫德爾一下注意到直播螢幕右上方的字樣,“第一計時段,最快圈速,陸之洲”——
居然,又又又刷紫了?
保護輪胎和推進模式,在f1賽場上這是一組反義詞,但眼前,陸之洲正在這樣的矛盾裡試圖探索賽車和賽道的極限。
引擎持續轟鳴,摩納哥的空氣如同壓縮到極致的鋼鐵般緊繃,凝滯密集,微微震動地持續傾軋下來。
包裹在悶熱與汗水裡的陸之洲,雙手緊握方向,末梢神經順著手臂和雙腳延伸覆蓋到賽車的角角落落,感知賽車和賽道空間位置的持續變化,行雲流水飛馳透過第一計時段,在五號彎到來之前已經進入狀態。
六號髮卡彎,幾乎零速的死角,提前三米剎車、收油,沒有選擇壓榨輪胎,而是依靠細膩精準的操作掌控賽車,充分利用此時略顯轉向過度的狀況,方向的控制牽引車身貼著護欄流暢絲滑地旋轉而出。
時速四十公里而已,視覺層面應該慢到極致,如同駕校裡首次上路的新手,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在道路中央熄火,即使是f1賽車在這裡也難免笨拙,但眼前二十二號賽車卻將賽道寬度運用得乾乾淨淨——
一抹光影,肆意奔騰,只來得及捕捉到長長的殘影在彎道里湧動,賽車已經風馳電掣地刺向港口區。
布倫德爾不由瞪大眼睛張開嘴巴,注視著那一抹法拉利紅從外側貼向內側,似乎朝著港口區的彎心直挺挺地撞上去。
如同鬥牛一般。
眼看著那輛法拉利就要硬生生撞上護欄,下一秒就是碎片滿天飛,卻看著法拉利擦著護欄飛馳而過。
貼著彎心輕盈掠過,毫釐之差,精準到位,擦肩而過,筆直筆直地透過這個直角右彎,快速貼向隧道的左側外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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