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管藥膏,卻是真實存在的。
誰能想到,這隨手遞來的一點善意,竟成了此刻地獄裡的唯一浮木?
溫久摸索著,小心翼翼地旋開了蓋子。
一股極為清洌的氣息,瞬間衝破了雜物間裡汙濁沉悶的空氣。
溫久湊近了,使勁嗅著那個味道。那散發著奇特藥香味的氣流順著鼻腔一路往下,蠻橫地重開喉管裡的阻塞,直抵肺腑,再猛地倒灌回大腦。
瞬間,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顱內炸開,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清明。
溫久大口大口呼吸著,每一次深深的吸氣,都像是在汲取活下去的勇氣。
——
房間內,宋輕雨嚶嚶地哭泣。
“司忱,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賤奴她要這樣對我……她一定是嫉妒我,所以才想爬你的床,她一定是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宋輕雨順勢抱緊顧司忱的腰,整個人都靠在他懷裡,“司忱,你別拋下我,你別不要我……”
顧司忱皺著眉安撫:“我不會拋下你,也不會不要你。九九,這世界上除了你,已沒有任何人能讓我心動。”
宋輕雨淚眼漣漣,“真的嗎?”
“真的。”
陳媽取來碘伏和棉籤,還有燙傷膏。
顧司忱道:“起來,我幫你看看,如果燙得嚴重,還是要及時去醫院。”
“不要。”宋輕雨不肯,“燙傷的傷疤很醜的,你看了就會嫌棄我的。”
“怎麼會?”顧司忱柔聲哄著,“無論九九變成什麼樣,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宋輕雨心裡怪怪的。
她很清楚,顧司忱口口聲聲喊的“九九”並不是她。
“老公。”
“嗯。”
“我早就已經改名字了,我現在叫宋輕雨,你以後能不能叫我輕雨啊?”
顧司忱低頭看她,“叫你九九不好嗎?”
九九。
這個名字他藏在心裡,默默地念了很多遍。
童年在榕城生活的一些記憶,已經隨著歲月流逝逐漸模糊。可他依舊記得那個陽光開朗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握著鉛筆,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兩個字:九九。
“不好。”宋輕雨說,“我已經很久不叫這個名字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宋輕雨,要是別人聽到你這麼叫,肯定會疑惑,我還要跟別人解釋。怪麻煩的。”
顧司忱薄唇微抿,沒有說話。
宋輕雨跟他撒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就習慣了宋輕雨這個名字。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名字了。我的爸爸媽媽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溫家也沒有了,你每次這麼叫我,我都會想起爸媽,我心裡很難受。老公,十二年前我被宋家收養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好生活了,以前的傷疤,我想讓它隨風而逝。你也不要再提起了,可以嗎?”
宋輕雨依偎在他懷裡,水光瀲灩的眸子望著他,聲音拖得又軟又長。
顧司忱終究伸出手,在宋輕雨的頭頂揉了揉,“聽你的。我以後不叫了。改叫你……輕雨。”
宋輕雨心滿意足,雙臂抱住他的腰,“謝謝老公,老公最好了。”
顧司忱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掠過他的眼角。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他拍拍宋輕雨的肩膀道:“我幫你上藥。”
宋輕雨脫掉了上衣,裡面只穿了一件肩帶內衣,燙得並不嚴重,只紅了一小塊而已。
可宋輕雨卻一直在抽氣,一直在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