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黑色絲線突然收緊,心臟劇烈抽搐起來。林一凡跪倒在僅存的橋面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就是真實的你啊。”
是顧漫晴的聲音。
但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從他體內發出的——確切地說,是從那顆被黑線纏繞的心臟裡發出的。
“你從來就不是什麼英雄。”心臟上的黑線蠕動著,編織成一張微型的人臉,正是顧漫晴的模樣,“看看你的本質。”
林一凡的視野突然切換成第三人稱視角,他看見:
八歲的他躲在衣櫃裡,聽著父母在客廳爭吵,卻不敢出去勸阻;
十八歲的他站在解剖臺前,把標本搞砸。同學們的嗤笑聲中,他縮著脖子,連頭都不敢抬。
二十五歲的他站在公示欄前,熬夜加班換來的卻是年終考核的最末等次。走廊盡頭傳來科主任的笑聲,他攥緊拳頭,卻終究沒敢上前理論...
每個畫面都伴隨著黑線的收緊,心臟被勒出暗紅的血珠。
“你膽小懦弱、優柔寡斷、總是搞砸重要的事情。”心臟上的顧漫晴冷笑道,“連給領導倒杯茶都學不會,現在你居然妄想當救世主?”
林一凡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的聲帶也透明化了。
更可怕的變化發生了:他的記憶開始流失。關於顧漫晴的畫面一幀幀消失,先是她最喜歡的茉莉香水味,然後是她的笑聲,最後連她的面容都變得模糊...
“住手!”他在意識中吶喊。
“承認吧,”心臟上的臉孔擴大,逐漸覆蓋整個胸腔,“沒有她,你什麼都不是。”
就在記憶即將完全消失的剎那,林一凡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所有正在消失的記憶畫面裡,都缺少了一樣東西——顧漫晴左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記。
這個在暴雨夜他親吻過的胎記。
這個絕不可能記錯的標記。
“抓到你了。”林一凡在意識中冷笑。
他集中全部意志力,對著自己透明化的胸膛猛地一抓!
“啊——!”
伴隨著淒厲的尖叫,黑線被硬生生扯出體外。在脫離心臟的瞬間,它們化作無數細小的顧漫晴頭顱,每個都在尖叫:
“你怎麼敢?!”
“你明明就是個廢物!”
“沒有我,你早就——”
林一凡將黑線團成一團,狠狠捏碎。
“假的終究是假的。”
隨著黑線消散,他的身體瞬間實體化。過度用力的右手鮮血淋漓,但他反而笑了——疼痛證明真實。
石橋盡頭,黑色高塔的大門無聲開啟。
林一凡擦掉嘴角的血跡,邁步向前。血珠滴落在地面,竟開出細小的紅花,在荒蕪中格外刺眼。
他知道:最深的恐懼不是死亡,不是失敗,而是被否定存在的意義。而現在,他親手撕碎了這份虛妄。
林一凡推開塔頂的鐵門時,月光從狹窄的視窗斜射進來,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慘白的矩形。
塔頂空蕩蕩的,只有一面鏡子立在中央——不是華麗的裝飾鏡,而是最普通的那種,邊緣磨損,鏡面佈滿細小的劃痕,像是被人反覆擦拭又粗暴對待過。
鏡子裡映出的不是他。
是顧漫晴。
她站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裡,穿著失蹤那天的衣服——米色風衣,黑色高領毛衣,右手腕上還戴著那條他送的銀鏈。
她的表情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微笑,但眼神卻是林一凡從未見過的陌生。
“你來了。”她說,聲音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卻少了溫度。
林一凡的喉嚨發緊。他想衝過去,想抓住她,想質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的腳像生了根,一步都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