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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盞盞宮燈高懸,恰似繁星密佈,將整座玉寰宮映照得金碧輝煌。
依依穿著新宮裝,站在紫宸殿前的庭院中。她微微仰起下頜,目光輕柔地投向夜幕,仿若與漫天繁星深情對視。
這次宮闈詩會——她要用才華贏得所有人的尊重,洗刷往昔因母妃失寵而遭受的冷遇,更要讓那份深沉的愛化作最耀眼的回報。
她正欲前行,忽聞身後一聲嬌笑——
“哎喲!我當是誰,原來是依依妹妹!”
只見那玉瑤貴妃之女婉兒被一眾宮女簇擁而來,身上穿著織金牡丹雲錦宮裝,外罩霞影紗蹙金孔雀氅。
“妹妹今兒這衣裳倒別緻,”婉兒拿絹子掩口一笑,眼眸往依依身上一掃,“這料子……莫不是去年南疆進貢的素綾?我記得,母妃曾說這料子只配賞給末等嬪妃裁裡衣呢。”
依依聞言,只垂眸淺笑,福身一禮道:“姐姐好記性。這料子雖粗陋,卻是母妃親手所繡。妹妹愚鈍,只知‘慈母手中線’,倒忘了‘貴人眼裡砂’了。”
婉兒聽她話裡藏鋒,面上笑意更濃,偏頭對身邊宮女道:“你們聽聽!依依妹妹如今愈發伶牙俐齒了,倒顯得我多嘴似的。”
她又轉向依依,“只是妹妹也該知道,這紫宸殿詩會不比尋常,若穿得寒酸了,豈不叫人笑話咱們皇家氣度?”
依依仍不惱,只將腰間玉佩輕輕一撫,溫聲道:“姐姐教訓的是。只是聖人云‘衣貴潔不貴華’,妹妹雖愚鈍,卻也記得‘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道理。今日詩會,原是為品評才學,若只論衣裳,倒辜負了父皇一番雅意。”
婉兒臉色微變,冷笑道:“好一張利嘴!既如此,待會兒倒要瞧瞧妹妹的‘才學’了。”說罷,扶了宮女的手徑自去了,氅衣掠地,驚起一片香塵。
依依凝視著婉兒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眸再望夜空。
忽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旋即,天空似被無形之力撕開,幽藍色的冷光洶湧而出,照亮了整個玉寰宮。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得瞪大雙眼,呆立原地。
那冷光在她眼中漸漸凝聚,深邃如淵,吞噬光線,映出奇異光影。她感到一絲不安,仿若虛空深處有什麼正注視著她。她緊盯天空,想要一探究竟,可異象如曇花一現般消失,夜空恢復寧靜,似乎一切只是幻覺。
她滿心疑惑,卻見殿內香已燃過半,只得按下思緒,暗忖道:“今日這場詩會,我定要爭個高低。”
她斂了斂心神,匆匆往殿內行去。
紫宸殿內,金猊吐瑞,青煙嫋嫋,混著殿外夜露的溼氣,倒像是籠了一層薄霧。
啟明帝端坐御案之後,指間一枚羊脂白玉扳指映著燭火,泛著溫潤的光。他目光掃過殿中諸人,沉聲道:
“今日詩會,諸位才女即景賦詩,限半炷香為度。”
話音方落,宮人已展開一幅《春江圖》。那畫上煙波渺渺,遠山含翠,墨色尚新,松煙香氣隱隱浮動。
謝家小姐謝清沅款步上前,執筆略一沉吟,便見素絹上落下四行簪花小楷:
“煙波籠翠幕,桃李笑春風。
誰家玉笛起,吹落滿江星。”
翰林學士林羲之撫掌讚道:“好一個'吹落滿江星'!謝姑娘此詩,以笛聲化星雨,清麗婉轉,如聞其聲。”
婉兒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謝姐姐這詩,美則美矣,只是太過脂粉氣,倒像是教坊裡的曲子詞。”
她不等眾人反應,已提筆揮毫,但見狼毫過處,字字如刀:
“鯤鵬擊水三千里,扶搖直上九重天。
敢借東風燒赤壁,不教春色老江南!”
啟明帝覽畢,龍顏大悅:“好!婉兒此詩,頗有朕當年親征漠北的豪情!”
玉瑤貴妃聞言,指尖輕撫鬢邊鳳釵,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幾位武將更是擊節稱讚,殿中一時喝彩聲不絕。
正當依依欲上前時,忽聽“啪”的一聲輕響——
一隻碩大的黑色蜘蛛從房梁垂落,落在《春江圖》上,八隻腳快速爬動,留下一串黑色黏液,原本秀麗的江水圖變得汙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