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雍走了,紇石烈良弼卻沒有立即出發。
因為此時東金正處於與山東漢軍對峙期間,任何軍事動作都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
與此同時,劉淮看著手中的書信,隨手丟到一邊之後,面露冷笑。
梁肅連忙撿起了書信,快速掃了一遍之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怪異之色。
辛棄疾見到兩人皆是這番模樣,不由得詢問:“大郎,發生何事了?”
劉淮沒有回答,梁肅卻攤手說道:“張浚張相公大發官威,讓我軍派遣主力前往河南,與宋軍合軍一處,南北夾擊河南金軍。”
梁肅舉了舉手中的信件:“這廝甚至給我軍定下了最後期限,若在十日之內再不出兵,就要如何如何了。”
辛棄疾瞬間理解了劉淮那副無語的樣子。
因為他也想要吐槽,卻因為槽點太多,而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吐起了。
“張相公難道就不知道我軍身前有這麼多金賊兵馬?”
梁肅攤手回答:“張相公不知兵的,可能在他看來,我軍有堅城得守,足以高枕無憂……”
劉淮在這時終於開口:“張相公只是不知兵,卻不是傻子,他如何不知道河北戰局?”
“只不過他不在乎罷了。”
“山東丟不丟,與他有什麼關係呢?張浚只要收復河南,收復汴梁,成就他的功業即可。”
陸游在一旁飲著酸梅湯,聞言搖頭笑道:“劉大郎將人心看得太壞了一些。”
劉淮卻也沒有反駁:“可能是這般吧。”
辛棄疾將這個話題揭過,同時接過樑肅手中的信件,仔細翻看了起來,嘴裡還嘟嘟囔囔:“我倒要看看,河南空虛到這種程度,為何還要我軍南下夾擊……”
話聲剛落,辛棄疾就已經愣住,隨後破口大罵出聲。
“什麼叫李橫頓挫於蒙城,李顯忠圍攻下蔡,邵宏淵攻汝陰不克?這他孃的不就是一座堅城都沒有攻下來嗎?!”
辛棄疾的失態情有可原。
這三座城可都是靠近淮河,照理說應該是砍瓜切菜般的被攻克才對,怎麼都過了好幾日,宋軍還在圍城不說,竟然還讓張浚有了需要山東漢軍南下夾擊才能破城的感覺?
頗有一種計劃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了偏差的感覺。
就在陸游都有些尷尬時,劉淮卻再次為宋國說話:“五郎,攻城這種事情,還是得看天時地利人和的,只要城中有心堅守,拖上十天半月也實屬正常。”
辛棄疾也不是不知兵,聞言緩緩點頭,卻還是嘆氣說道:“難道虞相公就沒有預料到如今情況,事先拉攏一下金賊的守將嗎?”
劉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對梁肅說道:“梁先生,正好你在這裡,且替我寫一封回信吧。”
梁肅立即在案几上攤開信紙,研墨潤筆。
“我聽聞,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如今大軍北伐,耗費良多,武者在戰場上不顧生死,文士在營帳中殫精竭慮,所謂天下盛舉,萬世矚目,不過如此。
張相公身為北伐主帥,若連臨近淮河的三座城池都不能攻克,讓金賊如何看你,讓我們這些外將如何看你?在天下人心中與史書之中,將會如何為張相公記一筆?就這麼寫吧,然後潤色一下。”
劉淮說罷,就走出帥帳,巡查營地去了。
梁肅奮筆疾書,陸游默然不語,而辛棄疾卻依舊拿著信紙,比對著帳中掛的巨幅地圖喃喃自語:“嘖……就隔著一條淮河,拉攏一些金軍,難道很難嗎?”
大約同一時間,下蔡城下,辛棄疾的疑問也被張浚所問出。
不過他的語氣就不是太好,已經算是質問了。
虞允文在李顯忠圍城大營的一處望樓之上,抬頭看著城牆,聞言搖頭失笑:“張相公,這天下事,萬萬沒有隻需我出手,不允許別人還手的道理。從去年這個時候開始,主政河南南部數州的就是金賊的宰相石琚了。
這位石琚石相公可是手段了得,短短几個月就收攏了河南人心,以至於之前的說法都不算數了。”
張浚有些氣急敗壞之態:“拉攏這些人,無非就是給一些許諾罷了,虞相公如何不敢給呢?”
虞允文有些詫異的看了張浚一眼,問起了旁事:“張相公,這些我都有具體文書記錄,難道沒有翻閱一二?”
張浚聞言臉色一紅,隨即拂袖說道:“老夫年紀大了,又有眼疾,十幾箱子文書,如何看得完?”
虞允文聞言直接沉默了。
雖然張浚說的是實情,也是情有可原,但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張浚身為此次北伐的主帥,卻對於整片戰場的情況知之甚少。
甚至很有可能大部分都是腦補。
然而這可是戰爭,張浚可以用老眼昏花,精力不濟來敷衍虞允文,但這種理由金軍的刀槍會聽嗎?
片刻之後,虞允文方才說道:“張相公,這些人大多都是河南豪強出身,石琚給他們的許諾是一縣一州之地,並且可以擁有私兵。這種許諾,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給出的。而且,就算我許諾了,那些河南豪強也絕對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