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啞口無言。是啊,這已經算是獨立諸侯了,虞允文別說答應,就算在朝中提出商議,也會被千夫所指的。
另外,河南豪強也不是傻子,他們在宋金邊境,平日也幹些走私的活計,如何不知道宋國的情況?
河南豪強叛離金國,應了宋國的許諾,接下來就是充作馬前卒炮灰的命。就算能安然活到河南被宋國收復之後,等待自己的也是杯酒釋兵權。
甚至這杯酒是不是鴆酒都不好說。
過河拆橋也屬於老趙家的傳統藝能了。
面對如此後果,河南豪強吃飽了撐得去主動投靠宋國?沉默片刻之後,張浚依舊不死心:“難道就不能試試?”
虞允文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顯忠。
李顯忠會意,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圍城之前,末將與城中守將杜無忌有過書信,這是他的回信。”
張浚接過信紙,隨後眯起眼睛,仔細閱讀起來。
信中的意思很簡單,杜無忌的言語也十分客氣。
他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在宋國,猶如苗傅、劉正彥之類的佞臣會被殺,猶如岳飛這般的忠臣也會被殺。
那我若是投降宋國,究竟是要當個忠臣,還是當個佞臣呢?李顯忠久經世事,一見這封信就知道杜無忌是在消遣自己,連信都懶得回,直接下令大軍建立圍城營地。
而對於張浚來說,岳飛之事屬於他難以明言的痛苦。
在淮西之變,酈瓊投敵之後,張浚與岳飛已經處於決裂狀態,但這絕不代表張浚想讓岳飛去死。
若是此時有岳飛在此,哪裡還用得著費盡心力去啃區區一個下蔡!張浚將書信擲到一邊,對虞允文說道:“虞相公在兩淮籌謀良久,難道就沒有全盤計劃嗎?”
虞允文拱手說道:“自然是有的,那就是以雷霆之勢,攻城破軍,只要連著攻破三座城池,將城中的賊將拖出來明正典刑,接下來的河南豪強,自然就會歸順大宋了。”
“既然大宋與金賊給的富貴,他們選擇了金賊的富貴。那大宋與去死之間,他們也會選擇大宋的。”
虞允文說破了豪強牆頭草的本質,卻依舊不能讓張浚安心。
因為僅憑一張嘴是無法破軍殺將的。
“李太尉,幾日方能破城?”
李顯忠似乎早就有腹稿了:“若是依舊按照如今的速度,無論如何都得二十日。”
張浚皺眉:“太慢了。”
面對當朝宰執的呵斥,李顯忠沒有任何畏懼:“兩位相公,在戰前就已經探知清楚,金賊在河南南部最起碼有三萬精銳野戰兵馬,但現在依舊沒有出現,末將必須留出兵馬作防備。”
“而且汴梁那裡也有數萬兵馬可以支援,若是末將絲毫不留手的進攻,金賊突然出現,那末將是無還手之力的。”
張浚直接打斷了李顯忠的訴苦:“十日之內,攻下下蔡,如何?”
李顯忠打狗棍立即跟上:“那就讓淮東大軍後續兵馬勿要繼續沿渦河進軍了,讓他們與我軍匯合,受末將節制。
二位相公,渦河根本用不到那麼多兵馬,彼處已經被山東劉大郎清掃了一遍,如今魏公更是親自在徐州坐鎮,實在不成,還可以讓魏公出兵支援。”
李顯忠也不含糊,立即就想趁機節制更多兵馬。
張浚立即轉頭詢問:“虞相公,你可能調來魏勝來參戰?”
虞允文搖頭:“之前劉大郎已經傳信來,除非我親自到魏勝軍中,否則忠義軍只會堅守徐州。”
張浚聞言睜大眼睛:“劉大郎是要做什麼?他還是不是大宋的臣子?!這是想要挾持國家宰執嗎?!”
虞允文看著張浚的雙眼沉聲說道:“張相公,我剛剛就說過了,只有勝上兩場,才能讓河南豪強被震懾。難道僅僅說的是河南豪強這些人嗎?”
“金賊自不必多說,山東義軍孤懸在外,與金賊的幾場硬仗下來,心底也都長了草了。”
“還有咱們之下的這群驕兵悍將。”
說著,虞允文竟然直接指向了李顯忠:“就比如李太尉,讓他進攻下蔡一城,竟然也在這裡討價還價,完全不知道國家法度,這是誰給他的膽子?”
李顯忠渾身一顫,立即拱手請罪。
虞允文不顧張浚眼神閃躲,聲音變大了幾分:“張相公,這次北伐過於倉促了,以至於人心雜亂。
此時劉大郎與李太尉還只是與咱們討價還價罷了,你信不信若是北伐兵馬稍有挫折,立即就會有更多麻煩找上門來?!”
面對一名實打實功勳在手的實權宰執,李顯忠也終於支撐不住,他立即大聲保證:“二位相公,末將與那些外將不同,乃是世受國恩。既然二位相公疑我,那末將也只能身先士卒,以死報之!十日之內,末將必然拿下下蔡!”
說罷,李顯忠絲毫不停,立即離開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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