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也只能嘆氣點頭:“只是沒有捉到杜無忌,讓這廝逃了,沒能畢其功於一役,果真令人惱怒。”被兩名宋國相公唸叨的杜無忌此時正帶著幾十名心腹一路狂奔。
小規模騎兵行動起來是十分迅速的,不過兩日就抵達了陳州項城。
此地已經大軍雲集,軍營連綿。
石琚所訓練的兩萬新軍在此地安營紮寨,如同一支蓄滿勢能的弓箭一般,蓄勢待發。
杜無忌在大營之外出示了腰牌,很快就有守衛營寨大門的軍官上前接應,並且直接將其引到了中軍大帳之中。
“石相公!”杜無忌一進帥帳,就直接跪地,膝行向前,嚎啕出聲:“石相公,末將無能,下蔡丟了。俺的兄弟也……嗚嗚嗚……”
石琚不顧軍議依舊在召開,連忙上前將杜無忌扶起:“無妨無妨,大戰已起,下蔡一城一地的得失也已經算不得什麼。你安然回來就好。
至於你的兄弟,只要咱們擊敗了宋國,就可以將人要回來。到時候你們兄弟二人加官進爵,一門兩太尉,顯耀門楣。”
眼見大帳中似乎有人想要出言反對,石琚直接轉頭呵斥:“杜家兄弟在前方堅守城池,雖然敗了,但宋軍聲勢如此浩大,敗了不正常嗎?反而在此種情況下,還敢直面宋軍兵鋒的,才是大大的英雄好漢。
莫說杜家兄弟二人,在蒙城的侯元諒、潁上的謝扶搖,不論勝敗,我都是要好好嘉獎的。”
杜無忌這時方才發現,原來金軍中有頭有臉的大將都聚集在帥帳中,隨即就發現自己失言了,不應該在此時到處嚷嚷,立即就停止了哭泣聲。
杜無忌的行為往小裡說是損傷士氣,往大里說就是動搖軍心了,石琚哪怕以喪師辱國的名義,將其斬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石相公,你讓我們全軍後撤,讓開淮河防線,就是為了這般結果嗎?”
蒲察世傑懶得去跟杜無忌糾纏,而是緊接著剛剛的語鋒,繼續對石琚發難。
石琚絲毫不相讓:“按照蒲察將軍的意思,我軍主力就應該沿著淮河排成一條線,疲於奔命嗎?”
蒲察世傑怒目圓睜:“那現在失城陷地,可是石相公的過錯?!”
石琚與蒲察世傑兩人關係其實是有些微妙的。
兩人都想要保住金國,這是無可置疑的。
但是兩人分屬完顏雍與完顏亮兩個勢力,又是分屬漢人與女真人兩個民族,這也就導致了兩人所思所想,具體施政方面都有隱隱對立之處。
就比如如今面對宋國的北伐軍,石琚想的是先行撤退,避宋軍鋒芒,依靠中原堅城,層層阻擊宋軍,到最後再聚集精銳兵馬,將宋軍攆回去。
但在蒲察世傑看來,這純屬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河南地可是完顏亮所轄的土地,丟了之後那損害的是完顏亮的聲望,哪怕土地能失而復得,這些漢兒豪強還能不能繼續服從完顏亮的命令,那就是個大大的疑問了。
這其中很可能也有石琚的私心在其中,他是靠著漢人宰相的身份,以同文同種的名義拉攏河南豪強的。
這場仗打上兩年,河南很有可能就有隻知石相公,不知金國皇帝的景象了。
石琚嗤笑說道:“蒲察將軍,如此國戰,你只盯著一城一地的得失,當真可笑。”
“那就讓宋人安然抵達汴梁嗎?”蒲察世傑拍案而起:“既然石相公貪生怕死,武捷軍卻是敢戰能戰的,且看著我們去廝殺吧!”
“好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守素終於不耐,大吼出聲:“你們二人,都是國家重臣,難道就這麼讓人看笑話?”
蒲察世傑與石琚兩人終於沉默下來。
而帳中其餘參加軍議的將領面面相覷,見石琚揮了揮手,方才起身默默離開了帥帳。
待所有人都走後,張守素方才看著石琚緩緩說道:“石相公,你與我說實話,你與山東劉大郎書信往來,那廝是不是給你什麼承諾了?”
石琚沒想到張守素竟然是從這個角度來發難,當即就愣住了。
片刻之後,石琚勃然大怒:“你們兩個老匹夫,哪次書信不是與你們一起看過?又有哪次回信不是先讓你們看一遍?!當日一起說好的,不能在劉大郎面前露怯,今日卻要怪罪於我嗎?!”
蒲察世傑沒想到張守素有此問,也沒有想到石琚的反應會這麼大,呆愣了片刻。
張守素捻鬚冷笑道:“這可說不準,畢竟只是一封信罷了,也不是很難藏,每日大營中軍士文書往來這麼多,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覺的發往山東了。”
石琚聞言反而冷靜下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蒲察世傑也加入了話題:“的確說不準,劉大郎愛極漢兒,石相公也深愛漢兒,你們二人算是臭味相投,難道就不會串通起來,為天下的漢兒做些事情嗎?”
這句陰陽怪氣實在是太到位了。
這些時日,為了避免河南漢人的大量傷亡,別說籤軍了,就連民夫輔兵石琚也拒絕大量徵發,此時的軍糧還是陳州府庫來供給的。
石琚的志向是為了安定漢地,首先就得安定河南漢兒的民生。
但是對於蒲察世傑與張守素來說,石琚此舉跟賣國無異。
若是因為糧草與民夫不濟,輸了大戰,到時候整個河南都得輸給宋國!石琚聞言則是變得冷靜了:“你們兩個老匹夫,莫要再用言語擠兌,有話可以直說。”
張守素立即拋開了剛剛的話題,正色詢問:“難道大軍就在陳州枯坐?到底什麼時候出動迎擊宋國,總得有個準話!”
石琚剛要說話,就聽到帳外有軍使唱名。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書被送達,石琚檢查火漆之後,當眾撕開,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就精神大振。
“張相公,你不是問什麼之後出兵嗎?!”說著,石琚將手中情報攤開:“現在就能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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