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手段其實也不是很高明,主要就是比較硬。”
老張歪著頭吊兒郎當的說道:“現在他們手上有的牌,無非就是那麼幾張,他們打什麼不是關鍵,關鍵是咱們得怎麼接。”
其實夏林當然知道他們手裡的牌是什麼,無非就是從權力威懾開始構建不對等博弈格局,軍事精準施壓,法律系統性打擊,利益重構,代理人扶持,虛實資訊戰震懾,道德困境構建,婚姻政治網路,經濟命脈交叉控制。
這玩意一直到從五千年前用到兩千年後,基本上也沒咋變過。只是當威懾成本大於戰爭收益、合作收益大於對抗風險時,妥協才能自然形成。高超的政治博弈,既要在棋盤上佈局,更要重構對手的損益得失,最終使對手主動選擇預設路徑。
“好接。”
夏林捻起一撮茶葉放進嘴裡咀嚼了起來。
“原則就是一條,死不退讓。他們每出一張牌,我們就用更大的牌壓死他們,這些人是沒有骨氣的,三輪之後他們中就會有人頂不住。”
夏林敲了敲桌子:“明白我的意思了麼?從我入京開始,軍事施壓就已經開始了,而大理寺則是在利用律法系統對他們進行打擊,他們手裡的牌剩下的不多了,能用的有用的也不過就是代理人扶持、資訊戰和道德困境。”
景泰帝立刻從懷裡掏出了紙和筆:“你說。”
“這三個分支,我們每個人都要抗一方面。首先代理人扶持是靖哥哥要頂的事情,重構外部壓力對皇權和國家安全進行威脅,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軍事威脅。你一定要頂住這裡的壓力,是不是楊英一夥人還有十幾萬人去了山東?”
“是。”
“嗯,這些人就是重點,我會去聯絡他們的首領劉黑闥。”
景泰帝疑惑道:“你要詔安他?”
“不,我要讓他鬧起來,把自己的價碼抬高。只有他們的價碼高了,這裡的人才會入不敷出,他們自然就會掂量一下,但前期你的壓力會很大,靖哥哥。準備好下罪己詔。”
“好。”景泰帝毫不遲疑的點頭:“這些都是小事。”
“第二張牌就是資訊戰和輿論戰,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來造謠和摸黑,從皇家到下頭的臣子,要利用輿論壓力來逼迫朝堂上反過來給皇帝壓力。這一招很好用,但殺傷力有限,通常是要配合外部威脅。老張,你負責這一塊,你發動你手底下的讀書人,開始給他們編。”
“編?”
“對,編。形成小說、繪本和戲曲,不要去大場子裡宣傳了,專門找那種下流場子,咱們要乾的就是把古今中外所有慘無人道的屎盆子全部扣在他們頭上就好。百姓不管你是不是堯舜禹湯,但百姓卻知道姦淫擄掠的都不是好人。”
“那他們比姦淫擄掠可恐怖多了。”
“所以我們只是把他們乾的事發出來給大家看看,他們不是想剖開咱們的肚子麼?那麼為什麼咱們不能先給他們剖了?敵在明我在暗,難不成還要與他們君子協定不成?”
夏林再次捻了一把茶葉放到嘴裡:“這最後一張牌,就是我了。道德困境。”
“你都沒有道德,哪裡來的困境?”老張好奇的問道。
“我沒有,你們有啊。”夏林笑道:“我都想到了我會被怎樣的攻擊,我實權的確是太大了,可我也沒辦法,先帝當時就是給了我這麼大的權,我還往外分了分,可是隨著國家的攤子越來越大,分出去的速度遠遠不及往我手裡匯聚的速度。一個國家可以沒有皇帝也可以有一個皇帝,但絕對不能有兩個皇帝。”
景泰帝摸著下巴:“我禪位給你好了。”
“然後你幹雞毛去?”夏林側著頭看著他:“我當皇帝的話,大義在哪裡?大統在哪裡?天下還認這個,什麼時候你能挺直胸膛在城門樓子上喊人民萬歲的時候,什麼時候你才能不當這個皇帝,明白我的意思麼?”
“這怎麼敢啊,誰敢?誰也不敢。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行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景泰帝忙不迭的搖頭:“我不敢。”
“對,誰也不敢。還不到時候。”夏林用手指點了點桌子:“最後我要面對的,就是一輪絞殺,他們會像絞殺安子一樣來絞殺我,這個事你們能明白吧?他們不是想跟我鬥,而是想看到靖哥哥跟我鬥,他們不在乎誰當皇帝,他們只在乎誰當皇帝之後能給他們更多的特權。”
“那你怎麼辦?”
景泰帝抬起頭看向夏林:“我已經沒了一個安子,為了這個再搭上你,這怎麼行!”“天地同壽,終究是有人要死的。這次我帶兵進京,就是要削掉自己的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