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內閣接到通知,緊急召開御前內閣會議。
要說內閣大臣也挺辛苦的,正常的例會初一和十五,一個月開兩次。特殊情況加開臨時會議。
每次臨時加開會議,說明有大事發生。
李元提前做好了準備,讓人準備好了報表和資料,開會的時候直接丟給內閣大臣們,讓他們針對此事做出一個明確的表態。
其他內閣大臣真是無所謂了,說不說都與己無關,林如海卻不能不說。
“陛下,微臣以為,無商不奸,偷稅漏稅乃常有的事情,不如發起一次針對全國工商稅收的審查活動。好好整治一番這些偷奸耍滑之輩。”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轉移重點。
說完之後,林如海環視一圈,默默的坐下。
李清立刻做出了反應:“陛下,微臣以為,林相言之有理。歷朝歷代為何重農抑商?一是怕百姓不思耕種,經商牟利,二是商人素來奸詐,不可使之做大。故而,該整治的時候,絕不手軟。”
首輔不是白當的,昨日林如海事先也是提前做了工作的,確保有兩個人支援自己。
嶽齊隨後也站起來道:“先帝以來大興工商,確實給國庫帶來了不少好處,但是不等於商賈就沒問題了。”
方頌在看天花板,他能閉嘴不說話,就算是夠意思的了,否則他的身份說出來的話,一定是奔著官員去的。
潘季馴日常打瞌睡,就等著時間到了退休呢。說話是不可能說話的。
李元可不是承輝帝,僅僅靠暗示就能讓內閣服從自己。這就是新君登基後,威信不足的後果。
儘管很清楚內閣三人的態度,底層的原因是官官相護,李元還是必須得忍著。畢竟內閣的意見要尊重的,不然就是獨夫。
獨夫這頂帽子可戴不得,那可是千夫所指的。
好在李元事先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有心理準備,所以很乾脆的開口說明態度:“兩江總督和江南省的官員每年都要總結資料,他們不知道這種現象不是一天兩天麼?朕覺得,他們是知道的。每年的稅收差距不過是個位數,難怪他們在江南的口碑很好呢。”
一番話說的很不客氣,內閣諸公瞬間啞火了,皇帝不是傻子,能看不出來問題所在麼?
林如海其實也很不理解,江南官員是怎麼想的,怎麼敢這麼做的?
現在又不是王朝的末期,是特麼的盛世。皇帝兵強馬壯的時候,各位也敢如此欺君?
不過林如海還是要盡力的搶救一下這些官員的,畢竟他是內閣首輔,李清和嶽齊能支援他,也是因為商量好了,儘量減輕罪名。
這麼做的原因呢,一個是內閣自身的原因,江南的問題,內閣沒注意到本身,就是失職了。
李元的話已經很客氣,沒指出內閣失職,就是在給內閣下臺階呢。
“兩江總督以及江南各級官員,確實有失職之嫌。朝廷還是要處置一番的,事有輕重緩急,官員的事情放一放,先整頓商稅,把錢收上來。”
林如海又出來做最後的掙扎,免得整個內閣都扣上一頂失職的帽子。
李元冷著臉坐著不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沉重。皇帝雖然是新君,三十多歲的真龍天子,那也是能吃人的。
“陛下,先帝之時,賈不器曾配合孫閣老整頓江南商稅,他對當地情況更為了解,不如就讓他親自走一趟,負責整頓江南事務。另外,全國範圍內的工商整頓是個大事,需要時間準備,可以等江南的結果出來了,再行推動。”
方頌站出來說了一番話後,李元不給其他人講話的機會,立刻道:“方卿此言大善,就這麼定了。宣賈璉來此,朕當面問問再說。”
會議暫停,李元離席之後,李清怒視方頌,低聲道:“你嫌事情還不夠大麼?讓賈璉來查?”
方頌冷笑道:“別人去查,能查出什麼?能向陛下交差麼?陛下能滿意麼?”
林如海道:“行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還是另做打算吧。”
其實李清也知道,方頌說的是大實話,別說江南了,別的地方想要整頓這種事情,那真是要足夠強硬才行的。
說到風格強硬,這朝中的大員,有哪個能和賈璉比呢?
根子還是在皇帝這裡,他希望能好好整治一番,並且對內閣沒有足夠的信任。
說到底,這還要怪內閣自己,早發現問題,早解決不就完了麼?
那麼內閣已經發現了麼?當然發現了,只不過不想多事,別以為內閣大臣多高多大,內閣也是個草臺班子。
戶部有過上報,分管的閣臣李清也批覆過,甚至還敲打了戶部,讓他們轉達下去,事情不能過了。
可是結果呢?他們改了麼?
真要改了,還能有這個事情發生麼?
所有事情都是在對付,能對付過去,事情就算過去了。
認真?認真不了一點。得罪人的事情,好處進了國庫,又不是進自己的口袋。
下面的官,每年的各種孝敬,那不得幫忙遮掩一點麼?
你拿錢不辦事,以後誰給你送啊?
有時候真不能查,一查就是塌方!不存在個別人的問題。
賈璉這邊一直在辦公室裡等著呢,事情是他發起的,心裡能沒點數麼?
方頌一定會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皇帝是否接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內侍前來宣見,賈璉謝過之後,起身出門。
至會場,見諸公都在,自然的先見禮,面子上的工夫不能少咯。
沒一會李元也到了,讓人把公文給賈璉看罷後,李元無視內閣大臣們,直接問賈璉:“先生以為,江南官員如何?”
賈璉稍稍思索後,很肯定的回答:“問題肯定是存在的,只是如何處置,陛下還需謹慎。”
李元奇道:“哦,先生何意?”
賈璉正色道:“做事情離不開官員,江南官員一鍋端了不現實,朝廷處罰也是為了懲前毖後治病救人。”
李元聽了冷笑道:“朕還處置不得了?”
賈璉搖頭道:“陛下自然是能處置的,只不過先帝一貫的做法,嚴懲首犯,脅從不問。”
李元聽了頓時沉默,低頭看著桌子,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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