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海州困局

時間已經進入了十一月，淮北之地，其實算是接近中原地區，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已然是天寒地凍之時。雖未接近冰點，但是晝夜已經寒氣逼人。

可寒冷的天氣，絲毫沒能澆滅李昭的熱情，回到海州將近兩月的時間，他一直都處在忙碌當中，沒有一日懈怠。

眼下，全面熟悉定遠制下兩州七縣的整體情形，並巡視邊界各處的要塞據點等事務，都是他身為定遠軍節度使必須要做的事情。

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些倒也罷了，忙碌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讓李昭頗為頭疼的是，定遠鎮的現狀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前計劃好的事情也似乎根本無法開展。

且不說稍遠一些暫時無暇顧及的泗州，單說作為大本營的海州。

李昭已從胡安以及陳敬中等海州官員口中，再結合海州刺史府的戶籍人口登記冊可知，整個海州如今登記在冊的百姓，只有區區一萬三千戶，在冊的總人口不過七萬左右。雖然這個數字可能會有些誤差，但上下不會相差多少。算上沒有登記入籍的北方流民人口，絕不會超過十萬人。

南唐如今共有約莫二十五個州，人口近四百萬。其中江北有十四州，分為淮南十二州及淮北兩州。

海州算是中州，尚有四縣之地，可擁有的十萬人口，甚至幾乎不及金陵城的四分之一。一州抵不過都城一個西市，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李昭也算是明白了，難怪從漣水往北，這一路人煙稀少，田地荒蕪。就是因為人口太少，又集中在州城縣城所致。

在李昭的要求下，官員們費力翻找出了五六十年前早已封存發黴、殘缺不全的戶籍登記冊。

那正好是唐末軍閥“吃人魔王”秦宗權佔據海州的前一年，彼時本地人口最為鼎盛，光是登記在冊的，粗粗估計便有五十萬人之多，到了今日人口銳減至此，實在是令人驚愕感慨。

對此，刺史陳敬中的解釋是，秦宗權的殘暴統治畢竟是多年以前，其實就開國以來而言，從中原逃來海州的流民，其實也不下三四十萬人，而這些人由於政治考量，基本都被朝廷勒令不得過江，所以對這些流民來說，選擇生活的地點無非只有南去淮南和留在淮北兩個選擇。

但飽受戰亂之苦的他們，怎可能選擇留在靠近邊境的淮北之地？於是紛紛用盡渾身解數，一窩蜂地湧入淮南，最終便只有那些最為窮困落魄的、以及新近到來的流民留在了淮北。

而留在淮北的流民們大多也不安分，若非無奈，誰又願意在邊境安居？所以，這些流民們一旦時機成熟，便會拖家帶口渡過淮水，寧願做黑戶也不願留在淮北。

諸般因素作用之下，總之如今的海州，便只剩下這麼點人口了。

現如今，這十萬人口中，有四萬多集中在州治所在的朐山縣，南邊的沭陽縣有兩萬，懷仁縣所轄不足萬人，其餘的零散分佈在各處，要麼在胡杳擔任縣令的東海島上，或是在沿海岸邊的村落當漁民。

李昭甫一聽罷，整個臉色陰沉如水，他又抱著希望朝陳敬中問了一嘴泗州的情況，但陳敬中只是弱弱地回應了幾句，大致意思便是，情況沒比海州好多少，但好歹有個洪澤湖，應該能比海州多個萬人。

所以兩州七縣之地，撐死了二十萬人出頭，這麼少的人口，李昭原本還想著要在海州招募一支新軍，怎麼著也需要萬人，可這麼一來豈非更是讓田畝完全無法耕種，又如何能夠供養得起？

進一步的瞭解之後，李昭更是知道了這裡百姓的實際生活狀況。

以海州城所轄區域的四萬多百姓而言，在城裡做些小生意的、開小作坊的、幫工或是當苦力的佔了一大半，真正種地的百姓最多萬人。

加上淮北水網密佈，水患頻發，夏季之時幾乎年年漲水，就如幾個月前懷仁縣的青口河發生洪澇一般，常常造成災害。

這便導致了海州可種的土地不多，而且這裡還不像是泗州，至少有個洪澤湖，可以圍堰造壩，圍堵洪水。水一來便成灘塗，水一退便是溼地，至於海邊那些鹹得要命的土地就更別提了。

這其實也是自古以來淮水兩岸之地的通病，水患遠遠要比長江兩岸要嚴重得多，且難以治理。

總體而言，此處的百姓大多赤貧，勉強餬口，飢寒難飽。

若不是自己麾下的這萬餘兵馬屬於禁軍序列，佔著朝廷的編制，有樞密院長期供養，否則光靠海州本地的收入，怕不是得活活餓死。

但欲壯大自身實力的李昭，麾下又豈能只有禁軍？

其實這兩個月來，李昭已經咀嚼透了先前李建勳的話語。

單說目前麾下的龍武軍，其實不管是跟隨自己造過反的左廂，還是即將到來的右廂，哪怕自己善於收伏人心，可這些兵士終究大部分是江南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