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府無情
五月十三,沙集驛唐軍大營。
正值巳時,李昭接到訊息後不顧頭頂的烈日炎炎,早早地便親自帶著護衛守候在沙集驛大營門口,直到遠處視野裡的官道上,終於出現一條黑點綴成的車隊,心中懸著的最後一顆石頭驀然放下。
排排牛車漸漸由遠及近,而有兩道身影騎著快馬,當先朝大營馳騁而來。
李昭定睛一看,打頭的果然是胡安,而另一人,竟然是胡安的嫡兄,老友胡杳?
“稟虞候,在下此行幸不辱命,運得猛火油二十車,合計六百三十壇!”
胡安甫一歇馬,便即刻朝李昭拱手彙報,身後牛車吱呀作響,陶壇縫隙隱約滲出刺鼻氣味。
李昭趕緊攙起胡安,盯著他滿臉疲憊的面容,點頭笑道:“胡長史一路辛勞!此戰若成,汝當記頭功。”
“虞候言重了,在下既為軍中長史,調運所需軍資乃分內之事,何敢言功?”
胡安依舊是一副謙遜模樣,滿布血絲的雙眼卻是炯炯有神。
李昭滿意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隨後偏頭看向一旁面帶笑容的胡杳:“胡島主別來無恙否?車隊本應由州兵押送,怎好勞煩你胡島主親至啊!”
“嘖!好你個不曉事的李大郎,怎地又來取笑我?這回若不是本官,你去何處尋來這麼多猛火油?”
胡杳的笑容驟然消失,忽而做出一副仰頭看天的悲憤神色,佯做嘆息道:“呵呵,這世道,人情涼薄啊!”
李昭不明所以,見狀卻還是險些笑出聲來,他決定先不管這個戲精,反而問胡安道:“胡長史,難道這些猛火油是東海縣來的?”
“胡縣令所言非虛。”
胡安平靜地瞥了一眼胡杳,點了點頭道:“因淮北久無戰事,故而海州城的猛火油儲備不足。據陳刺史說,大多都被調撥到江西各地守備用了。不過東海縣卻是我朝猛火油產地之一,存量倒是不小,此番胡縣令正好在州城述職,聽聞這回虞候要打契丹,便決定為我大軍出一份力。”
“聽聽,聽聽!這才叫人話!我家小弟......”
胡杳驀然轉頭看了看胡安,卻似是尷尬地欲言又止,轉而一臉倨傲地笑了起來。
“嗯,胡長史說的話深得我心!我雖然上不了陣,但憑你李大郎敢去殺契丹,高低也要幫幫場子不是?東海兩年的存貨我可全給你了,打輸了我非跟你急眼不可!”
“哎喲!”李昭受寵若驚,認真地拱手道:“胡縣令高義!此戰若成,你也是首功!”
胡杳不耐煩地拱了拱手:“對對對,他孃的都是首功,李虞候可別畫餅了......”
兩人隨即又開始進入以嘲諷為主、寒暄為輔的交流方式,胡安在旁聽了一陣兒,便從容地朝李昭拱手錶示,自己還需繼續押送車隊入營,並有清點軍中輜重等雜務,故而欲請先行退下。
李昭自是點頭應允,胡杳倒是趕忙提醒了幾句,道是直接把牛車拉進去就是,待北上行軍時再卸下來,切記要輕搬輕放。
營地內則更要小心,猛火油千萬不要和易燃物存放在一起,萬一起火需以沙土覆滅,不可用水撲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才胡縣令所言,涉及我大營安危,胡長史需牢牢記下並曉喻全軍。”
李昭再三囑咐,胡安即刻領命,隨後上馬護在車隊左右緩緩入營。
“果然還是你昭哥兒投胎投得好啊!瞧瞧你麾下這支龍武軍,聽聞是我朝最精銳的兵馬,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胡杳細細觀察著大營內外,這些個或巡守來往或肅立營門的精壯漢子,臉上流露出濃濃的羨慕之色。
李昭笑而不語,卻見胡杳忽然又壓低了聲音:“昭哥兒,舍弟在軍中可還安分?”
“嗯?”
聞言,李昭不由得瞥了瞥遠處認真清點輜重的胡安,那身粗布軍袍似被塵土撲染得些許斑駁:“胡安聰明謹慎、謙恭有禮,總比你當年在金陵老實多了。”
話音剛落,胡杳突然滿臉嚴肅地拽著他退開三步,掀開官袍竟是彎腰欲行大禮。
“嗯?你做甚......”李昭本想下意識躲開,手臂卻被對方死死地攥住。
“昭哥兒,且聽我一言。咱們兩個從小打打鬧鬧了十來年,可算是情義深重,有些事兒我也不瞞你了。”
胡杳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道:“我這個小弟,他的母親本是我衛國公府中的一名婢女,自他出生後,便與其母被我阿孃勒令出府,從此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