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种師道到了之後,大宋皇帝那番“權術制衡”的毛病又開始犯了,又疑神疑鬼,怕剛剛打贏了幾場小守城戰的李綱威望太高、權柄過重,於是便在其他重臣的秘密挑唆下,又增設了一個“河東河北路宣撫司”,讓种師道去幹,分李綱的兵權。
然後李綱就只管汴京城內的兵權,种師道負責管汴京城外的勤王外兵。
軍隊指揮權不能統一,本身倒也不會直接致命。种師道畢竟是名將,一線軍事指揮的經驗還是比李綱豐富,他也看出了李綱之前的一些部署小失誤,及時做出了調整,也讓長期相持的後勤損耗減小了一些。
但因為种師道的威望也不夠統籌全域性,宋軍各路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姚家軍的姚平仲習慣了大宋歷來“以文御武”的傳統,就想找朝中高層文官執宰投靠、甚至是直接上書皇帝,希望給他機會獨走、單獨進攻金軍、劫營建功。
偏偏大宋的情報保密工作稀爛,有什麼計劃還沒實施就漏了個底掉。雖然後續整個作戰的過程跟原本歷史略有出入、應該也受到了蝴蝶效應影響,但最終結果總的來說還是“守城勉強能守住,但反攻全都打得稀爛,損兵折將”。
姚平仲的反擊部隊不說是全軍覆沒,至少也是折損過半,被攻毀數座營寨,士卒死者過萬,傷者難以計數。
左右各折騰了一次之後,損失頗重,趙桓終於清醒,再也不敢亂信姚家軍。而李綱也因為姚平仲的反攻失敗、被連累背鍋,被再次降職處分。
投降論走不通,速勝論也走不通,只能回到持久戰,跟金軍結硬寨打呆仗、靠圍而不攻消耗金兵。
整個二月間,宋金兩軍就在汴京周邊相持消耗,趙桓天天幻想著金兵撐不下去了自行退走,但事情的發展卻不遂他的願。
於是,剛剛消停了個把月的主和派,又開始攛掇趙桓,主動派出使者向金人求和,給金人一點面子換取金人借坡下驢退兵。
因為李綱被姚平仲牽連降職了,趙桓身邊確實缺乏足夠分量的主戰派拒絕和談,慫了的趙桓就繞過李綱私下派人去接觸。
結果原本都已經心虛的金國,一看趙桓先派人來談、弱了氣勢,金人頓時又抖起來了。完顏宗望非常霸道地直接把宋人使者趕走,說宋人皇帝沒有誠意,至少派個親王為質參加談判、保障談判結果順利執行。
而金人之所以要人質的理由,說起來倒也有幾分歪理:金人覺得之前為了燕雲問題和“雙方不得接納對方降將”問題,宋人已經違約在先,所以這次再想談判,不給人質保障條約執行,大金國就懶得跟宋人談了,反正他們認為宋沒有信用可言。
慫不可言的趙桓聽後,居然覺得挺有道理,認為確實該派個親王去,然後就是一番雞飛狗跳。
趙桓那些弟弟當然一個個都不想去送死,饒是趙桓想盡辦法差人去、比如送趙構去,但趙構也被退回來了——歷史上據說是因為趙構進入金營後看起來不像個皇子,所以金人以為趙桓弄了個假貨來湊數。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一個重要的蝴蝶效應終於開始發揮作用。
在一開始討論人質和談判使者問題時,就有重臣提醒趙桓:“官家何不考慮召回丁憂的鴻臚寺少卿趙子稱,趙子稱丁憂已將期滿。且原鴻臚寺卿趙良嗣因罪被免,鴻臚寺卿之位出缺,趙子稱本就有大功於國,丁憂期滿,可令其頂替鴻臚寺卿之職。
若金人非要親王為使為質,也可酌情拔擢其爵位……”
趙桓聽了這個建議後,第一反應是覺得會不會爵位升得太快了。趙子稱丁憂時是國公,現在一回來,連郡王都沒過渡,直接親王,有些太逆天了。
趙子稱怎麼說也是從皇室分支出去六代的遠親了,有什麼資格當親王?親王不親王是看功勞的麼?那玩意兒只能看血統!但後來,隨著事情越來越緊急,加上有更多心腹重臣跟他分析了其他一些情況,也讓趙桓的思路漸漸扭轉了過來。
“趙子稱曾經立有協助平叛方臘的大功,在江南人望之高,陛下或許難以想象。而且趙子稱受太上皇大恩,如今太上皇南巡鎮江,待趙子稱丁憂期滿之日,若太上皇另頒諭旨將其任命為兩浙路重臣、命其將東南財賦截留供給太上皇,則陛下當如何自處?”
“唯有將趙子稱調來京畿,以重爵賞之,命其與金人談判,才能數患並解!唯陛下察之!”
這些話,終於讓趙桓徹底醒悟了。
確實!趙子稱丁憂即將期滿,關鍵是這樣一個人,自己要是不重用,父皇肯定會截胡先重用的!
趙子稱打方臘、請裁撤應奉局、殺朱勔那幾件事情,在江南積累起的人望有多高,趙桓完全可以想象。
把這樣一個人先弄到京城來,才能避免他成為父皇分裂南北二朝廷的臂助!
這種情況下,一個親王又算什麼?連李綱那樣的太常少卿,都能一步登天升到尚書右丞呢!中間都跳了幾級了?國家危亡之際的火線提拔,自古都是不拘一格的。
趙子稱跳躍式升爵位,哪怕升到親王,趙桓也認了!“擬旨!讓趙子稱即刻馬不停蹄趕來汴京,朕有要事相托!”
趙桓也不想在旨意裡說什麼額外“奪情”的措辭了,因為趙子稱的守孝期限本來就快滿了,說不定趕到汴京的半路上就滿了,也就沒必要多此一舉。
而且不提“奪情起復”,還能讓趙子稱放鬆一點戒備,別把即將受託的任務想得太重要太緊張。
只要等他人到了汴京,一切不就好說了麼,到時候完全是趙桓說了算。
旨意很快下發了出去,按照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秀州。
趙子稱接旨後,也沒有多問,直接執行了旨意,顯得非常忠義。
他只是讓人準備了好馬,一路在沿途驛站換馬賓士,只帶了岳飛等寥寥數人,日夜兼程趕往汴京。
回程雖然做不到日行六百里,但兩三百里還是有的,往返加起來只用了十一二天,趙子稱就狂奔抵京了。
。